時青雪被凌瑞音接連追問,心中其實隱約明白凌瑞音到底想要幹什麼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凌瑞音爲什麼直到現在才突然防備起瑞王府呢?
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青雪心中隱隱有着擔憂,面上卻不動聲色,還是甜甜的笑容。
似乎還想了一下,才說:“倒真有個特別的地方。”
“喔?是什麼?”凌瑞音壓住興奮和急迫問道。
時青雪爲難地說:“就是君揚的暮雪院啊!娘娘是沒有去過,那兒特別冷清、寂寥光是帶着就讓人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也不知道君揚爲什麼非要把自己住的院子佈置得跟冷宮似的。
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她故意說着抱怨的話,臉上的表情也不怎麼好,彷彿真的對莫君揚住的地方不滿意。
“真的?”
凌瑞音這下子震驚了,如果事情真的像時青雪說的,那樣一個冷清蕭條的環境,肯定沒人會喜歡的。
以時青雪那性子,恐怕會更加厭惡。
事實上,凌瑞音估計得也不算錯。
一般來說,時青雪喜歡美好的東西,自小又是吞金食玉養出來的精貴小姐,自然看不上蕭條的地方。
可暮雪院對青雪而言卻有種不一樣的意義在裏頭——仿造冷宮建造的地方,最初進去讓她有種恍如進入噩夢般的錯覺。
一開始,她是怕的。
但是轉念她又想到莫君揚建造暮雪院的心思,一下子便釋然了。
想要踏進自己喜歡的人,曾經住過的地方,這種心思,讓時青雪沒辦法不動容。
在這樣情愫影響下,哪怕是同樣的環境,時青雪漸漸地就不再厭惡暮雪院的佈局了。
相反,一旦想到莫君揚對她的心意,她心裏反而還會有種甜蜜的感覺。
暮雪院,時刻提醒着她,有個男人,如此之珍視她,想要與她同甘共苦。
時青雪不知道莫君揚是怎麼想的,不過在雙方的默認下,哪怕新婚給暮雪院帶來了喜慶,但暮雪院大體佈局卻一直沒變。
這樣寒顫的住處,就是放在普通貴族家,都是極其罕見的。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爲瑞王有多麼不待見自己這個長子呢?
凌瑞音凝着眉,顯然對自己剛得到的消息困惑至極。
這和她想得不太一樣啊!
難道……
凌瑞音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但是沒待她細想就先自我否定了。
不可能。
如果莫祥瑞真的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風平浪靜的。
再說了,莫君揚也不是那種只靠長輩庇護才穩坐世子之位的紈絝。
莫君揚的真材實料可是連她都見識過了的,她甚至覺得莫祥瑞甚至還要看莫君揚的臉色。
所以如果莫君揚是真的不樂意的話,絕對沒有人能夠強迫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莫君揚現在和莫君羽的矛盾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所以現在暮雪院的蕭條環境肯定是莫君揚默許的。
可是莫君揚爲什麼會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呢?
哪怕凌瑞音已經到了花甲之年,經歷過大莫皇朝的數次大風大浪,但是她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中,根本不知道傷痛對於跌入泥潭的人,的意義。
暮雪院對於莫君揚和時青雪來說,早已經不是一個住處那麼簡單——悲傷、絕望、救贖……
說那裏是他們所有感情的承載都不過分。
一點蕭條清冷,又算得了什麼呢?
凌瑞音並不知道這些,只是暗暗評估着——對錦衣玉食都沒什麼需求的人,除了可以看出他是堅韌的人外,應該也沒什麼權力欲望吧?
這倒是和莫君揚一貫的表現十分相符。
凌瑞音一直緊繃着的心終於有點放鬆下來,直到這會兒纔對時青雪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溫和地說:“莫世子是個勤儉的好孩子,看到你與他兩個人過得很好,哀家就欣慰了。”
時青雪將凌瑞音的情緒變化都看在眼裏,心中瞭然一笑,面上卻並不表現,只是微微笑道:“多謝娘娘的關心,青雪和君揚感激不盡。”
說到這裏,她突然話鋒一轉,提道:“說起來,今日我與君揚本來是要進宮給娘娘請安謝恩的,但中途墨大人卻突然出現把君揚帶走了,也不知道有什麼要緊事呢?”
青雪眼巴巴地望着凌瑞音,期待凌瑞音給她一個答案。
凌瑞音被時青雪澄澈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緊,知道這件事是躲不過去了,但消息決不能從她這兒露出去,只是含糊地說道:“墨大人是皇上的人,大概是替皇上傳旨了吧!哀家對朝堂的事情並不清楚。
小雪兒還沒有用早膳吧,快來,哀家已經準備好喫食,你就陪俺家一同用早膳,待會哀家再帶你到宮中各處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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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青雪聽着凌瑞音的行程安排,她粗略地算了一下,緊緊湊湊地排滿了一天。
這是今天一天都不打算放她走了嗎?
時青雪無奈苦笑。
明知道凌瑞音打的小算盤,但對方是太皇太后,又是自己的長輩。
她只得乖乖按照凌瑞音的安排去做。
只是心裏忍不住擔心:君揚會不會有事呢?
被時青雪擔心的莫君揚此時正坐在御書房裏,乾的活和時青雪差別不大——
扯淡加用早膳。
然而這邊的環境卻遠沒有後宮的平和溫馨,甚至帶着一股濃濃的硝煙氣息。
無聲瀰漫。
一旁此後的下人早已經嚇得抖成了篩子,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都把自己當做壁花,什麼都不敢聽、什麼都不敢做。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二位大人物也並沒有做什麼嚇人的事情,只是安安靜靜地在桌旁坐着不動而已。
就好像要比誰的耐力更強一點,都不說話,默默無聞。
但就是這樣的氣氛,才更加嚇人啊!
最終敗下陣來的人永遠都是莫君羽。
皇帝陛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但臉仍是臭臭的,“揚弟難得進宮一趟,卻不與朕說,莫不是不想見朕嗎?”
自從上次江州和呼文陂的事情,雙方不歡而散後,莫君羽心裏就一直壓着一口氣,表面上看還什麼事都沒有。
但這種事越是憋着,往後爆發的威力就越是可怕。
莫君羽剛開口的時候還只是面容冷淡,等把話全部問完的時候,已經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了。
偏偏莫君揚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服軟的人。
一大早被人叫來上書房,被迫與時青雪‘分開’,莫世子正不爽着呢!
莫君羽原本預想的迴應全部沒有發生。
人家莫世子直接給他來了個冷臉,什麼話都不說。
莫君羽:“……”
皇帝陛下黑了臉,怒氣已經涌上透頂,“莫君揚,你別以爲朕真的不敢把你怎麼樣?”
“微臣不敢。”莫君揚平靜地應了聲。
雖然態度還是不冷不熱——標準的莫君揚風格,但總算是好好說話了。
莫君羽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說話的語氣卻仍帶着火氣,“那朕召你來上書房一趟,你爲何還推三阻四?”
怨憤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莫君揚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沉默了片刻,道:“陛下召臣來此,有何要事?”
直切主題,一點寒暄的廢話都沒有——這也是莫君揚會幹的事情。
彷彿他們只是個初初見面的生意夥伴,能夠交談的只有利益。
又是這種態度!
又是這種態度!
莫君羽和莫君揚相識那麼多年,自然很清楚對方的脾性。
莫君揚會說出這樣的話,一點都,不、奇、怪!
可也正是因爲他們認識了那麼久,既是合作伙伴,也是兄弟知己。
莫君揚對他卻還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
如果莫君揚對誰都這樣,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莫君羽就是看見過莫君揚對時青雪的柔情蜜意——好,對待自己心愛女人確實不能相提並論。
但是莫君揚對他那羣屬下都能溫和平易,親近有加,對自己卻是這個死樣子。
莫君羽就不能忍了!
他可是堂堂九五至尊,對莫君揚而言竟然還比不上瑞王府的區區下人,他如何能甘心?
更何況莫君揚還有可能是……
莫君羽想起自己聽到的傳聞,冷淡的臉忍不住扭曲起來,卻又被他死死壓抑,讓他整個人更顯詭譎。
聲音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來的,“沒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這話,幾乎就是賭氣的語言了。
莫君揚擡眸看了莫君羽一眼,深邃的眼眸裏帶着莫君羽看不懂的黝黑——莫君羽向來都讀不透莫君揚這個人,就聽見他聲音平淡地說:“不是。”
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卻讓莫君羽爲之一愣,幾乎有些恍惚。
這兩個字,如果是從莫君揚口中說出來的,簡直可以算得上示弱了。
莫君羽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剛纔的話真的是莫君揚說的嗎?
莫君揚望着表情有點呆愣的君王,終於還是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對莫君羽並非全然沒有感情,對方也並非完全不會影響到他。
只是,兩人爲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莫君揚斂下心緒,又問了一句:“陛下可有要事與臣相商?”
雖是問句,莫君揚卻已經在心中做了不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