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揚對上時青雪的探究，一下子就破功了，主動坦白，“其實是沈洛和子朝來了。”
時青雪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也就明白爲何嚴緒派出那麼多人行刺莫君揚卻被輕而易舉地翻盤了。
魏子朝肯定從京都帶了不少人手，卻又全部藏在暗處，嚴緒想蹦躂都蹦躂不起來了。
青雪抿了下脣，又問：“是他們告訴你武雄是莫君皓的人，並且還爲莫君皓謀反提供糧餉？”
莫君揚點點頭，“這也就解釋了朝廷送來的那些賑災銀糧的去向，不過消息到底遲了些，子朝他們今天去攔武雄的時候已經被武雄逃走了，倒是留下了一個江州縣令尹良知。”
“他怎麼說？”時青雪急切追問。
“一具屍體，一封血書，你覺得能怎麼說？”
莫君揚諷刺一笑，“尹良知一人擔下了與嚴緒勾結親吞賑災銀糧並殘害江州百姓的事實。”
時青雪失望地垂下眼，不高興地小聲咕噥：“嘖，人都死了，話還不是由得他們瞎編。”
莫君揚沒有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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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到如今，武雄這條線算是斷了，江州城還留下一大堆爛攤子沒有解決。
想想都頭疼。
嚴緒必死無疑，所有涉案官員也必須嚴懲不怠，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樁滔天罪行根本沒辦法公之於衆。
同類相食，還害得那些人因爲染上屍毒而身亡。
這樣滅絕人性的事情，一旦讓那些老百姓知道了，後果會是如何，時青雪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政權不穩、社稷動盪，甚至連滅國都有可能。
時青雪想想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莫君揚看出她的煩惱，輕聲解釋：“用人肉做粥的事情肯定不能讓百姓知道，但是嚴緒結黨營私，貪贓枉法，親吞賑災銀糧的事情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逃不掉的。”
只是那些因爲嚴緒喪心病狂而死的無辜百姓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得到正名，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歷史之中。
“逝者已逝，哪怕我們做得再多，他們也不可能活過來。我們能做的只是替他們報仇雪恨，哪怕不那麼名正言順，好歹仇是切切實實地報了。”
莫君揚總是能夠準確地找到時青雪的糾結點，然後用最簡單的道理讓她扭過勁來。
時青雪雖然還是覺得不舒服，卻也沒有再在這件事上鑽牛角尖。
就像莫君揚說得，總不能因爲嚴緒乾的那些破事，讓整個大莫王朝跟他一起陪葬吧？
“那我們一定不能輕饒了嚴緒，就是將他千刀萬剮了也不爲過！”時青雪氣狠狠地咬牙，覺得讓嚴緒這樣輕易死了也是便宜了這個狗官。
莫君揚自然答應下來，“放心，我已經讓子朝派人傳信回京都，這個狗官活不過半個月了。”
時青雪終於高興了些，又同莫君揚商量着怎麼收拾餘下那些跟嚴緒、尹良知等人沆瀣一氣的官員，以及如何處理江州這塊爛攤子。
莫君揚在這種事情上很有心得，先利索地將所有參與進來的官員罷官問罪，震懾四方，然後又對那些多多少少知道嚴緒犯罪的官員重拿輕放，把人狠狠嚇唬一番後，還是把人放過了。
畢竟偌大的江州還是需要那些官員管理，若是因此清空了整個江州的官員，那江州才真的要亂套了。
嚇唬一下，縱使那些官員有賊心，也沒這個膽子再作惡犯上。
至於那些因爲不願與嚴緒黨派勾結被拼命打壓的官員則是被莫君揚扶植起來，短短半個月內將江州的官府空缺基本填滿。
此番江州案因嚴緒被罷官的官員共有十七名，其中九名要問斬，其餘均是徒刑以上刑罰。
這些官員在江州基本上個個都身居要位，但是經莫君揚這樣一調整，就是沒了這些人也絲毫不影響江州府的管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江州太守應該由誰擔任？
按理說，大官們都被問了罪，餘下最大的官就是江州通判葉志榮，補空缺也該由葉志榮填上去。
可是葉志榮卻執意不願升官，反而覺得自己身爲通判不僅沒能揭露出嚴緒的罪行，又因爲怕死選擇了躲避，愧對那些無辜慘死的江州百姓，拒不肯接受江州知府一職。
從京都外調官員來江州雖然可行，但現在江州百廢待興，外調的官員不熟悉江州情況肯定是行不通的。
“你還有人選嗎？”時青雪小聲詢問。
莫君揚難得露出些許猶豫，“倒是有一個人，或許合適。”
時青雪歪着腦袋想了想，“肖啟軍？”
莫君揚雙眼一亮，喫驚又欣喜，顯然是被時青雪猜中了心思。
“你怎麼想到他的？”時青雪有點疑惑。
雖然她也猜測莫君揚看好肖啟軍，但是讓一個知府師爺連升幾級變成知府，這跨度也未免太大了點。
更何況肖啟軍背地裏還有個馬匪頭子的身份，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勝任江州知府一職嗎？
莫君揚：“第一，他了解江州的情況，能力也不錯，若是他肯幹，又有葉志榮從旁輔佐，必定能夠做好來；第二，在許多人眼中，他還是嚴緒的人，我放過的那些小魚就算‘不肥’，肯定也多多少少喫過嚴緒的‘餌料’，用一個嚴緒的人能讓他們更加安心……”
“可你別忘了他和黑水寨的關係。從本質上來說，他還是個賊啊！”時青雪忍不住提醒。
讓一個賊做官，之前的知府師爺也就算了，現在直接做知府，會不會太亂來了一點？
難道真的不擔心肖啟軍監守自盜，把整個江州城都充當了自家糧倉嗎？
“立場不同，行爲方式自然不一樣。肖啟軍先前是匪，與官府作對很正常，但如果他成了官，自然不會再幹匪的事。
肖啟軍是個人才，我相信他會做正確的事。”
莫君揚看起來對這個肖啟軍似乎很有信心。
可時青雪不明白了，“爲什麼非得是他呢？”
“第三，正是因爲他的身份。”莫君揚悠悠說出自己的原因。
青雪糊塗了，一個山匪頭子，怎麼反而適合當一城太守了？
莫君揚輕笑道：“黑水寨的山匪雖然並不同其他地方的山匪那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到底是站在朝廷的對立面。現在他們的老大都成了一城太守，你覺得黑水寨還能繼續爲禍一方嗎？”
“咦？”時青雪呆愣住了，半晌才明白過來莫君揚的意思。
竟然想着用這種方式招安？
當真是擒賊先擒王，老大都歸順官府了，那黑水寨的弟兄就算想要繼續當山匪，也當不成了。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策！
時青雪卻擔心肖啟軍未必願意做這個江州知府。
以江州現如今的慘狀，一城太守的責任重大，而且三五年內都別想有油水，絕對是個喫力不討好的活計，說不定還真的沒有當一個山匪頭子來得輕鬆。
莫君揚卻老神在在地笑了，“這就要看由誰去勸肖啟軍了。”
青雪的雙眼驀地一亮，與莫君揚對視片刻，篤定地喊道：“葉芷心！”
她差點忘了，肖啟軍一直心心念念着葉芷心，可葉芷心怎麼說也是個官家小姐，如果肖啟軍一直做賊，就算他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肯定沒可能娶到葉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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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要在這上面下功夫，不怕肖啟軍不答應。
“只是那葉大小姐心悅你，就怕人家肖啟軍答應了，還是沒辦法成就一樁好事。”時青雪一提起葉芷心對莫君揚那點小心思，心裏就有些不舒服，說話的語氣也帶點奇怪。
莫君揚眉毛一挑，神情淡淡：”這與我何干？”
時青雪認真觀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發現對方還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這事。
也是，在莫君揚眼裏，除卻時青雪，其他人的感情意屬都與他無關。
而他從來都不關心與他無關的事情。
時青雪被噎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這種事上喫醋實在有點太傻了。
“咳咳！”時青雪乾咳了兩聲，紅着臉轉開話題，“那什麼，現在連知府一職都定下來了，那江州城也基本安定下來，只等京都那邊回覆一到，把嚴緒解決了，那就一切都搞定了！”
時青雪想得美美的，如果不是程序問題，她都有些等不及京都的回覆，直接將嚴緒凌遲以平衆怒，讓這樣的敗類在這世界上多活一天都是浪費糧食空氣。
反正嚴緒是死定了的！
可是等到七月半後，京都的消息傳來，時青雪才感覺到什麼叫做打臉。
宮裏的太監帶來莫仁帝莫君羽的旨意：因新帝大婚，特大赦天下，免嚴緒死罪，發配邊疆，以示帝后恩寵。
嚴緒聽到太監宣讀的聖旨後，一開始整個人都是懵的，隨即才突然反應過來，臉上立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一下子從地上蹦躂起來。
“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太好了，太好了！”
太監臉一沉，冷冰冰地訓道：“還不快點領旨謝恩。”
嚴緒立即跪下，把頭磕得乓乓響，口中忙不迭地說：“罪臣謝主隆恩，罪臣謝主隆恩，罪臣今後一定改過自新，以謝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