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皓幾乎都看到大殿上那把龍椅在對自己招手,心中不由得飄飄然起來,對莫君揚也越發不客氣了。
莫君揚算什麼東西!
等他榮登大寶後,他就是天下至尊,莫君揚還不是得對他俯首稱臣嗎?
莫君皓這樣想着,連看向莫君揚的眼神也輕慢起來。
莫君揚倒是沒什麼所謂,依然維持着他面無表情的死人臉,倒是他身後的時青雪有些替莫君揚忿忿不平起來。
哼!
這人還真以爲莫君羽栽了,他就能夠坐上那個位置嗎?
別做夢了!
時青雪心中狠狠地唾棄,別說莫祥斌的兒子還不止莫君皓一個人,就算真的只剩下莫君皓,她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這人當上皇帝。
上輩子,莫君皓還是在龍椅上待過三年,舒舒服服,很是愜意。
而她卻被關在冷宮,過了三年痛苦無望的生活。
這一筆筆仇恨,她還沒有加諸莫君皓,他們的仇就不算完。
事實上,時青雪真正最氣憤的還是莫君皓對莫君揚的態度——對方憑什麼以那種看奴才的姿態打量莫君揚。
要知道,他並不比莫君揚高貴!
時青雪正想找個藉口,好好整治一下莫君皓,卻沒想到莫君揚在她開口之前,偷偷握了一下她的小手。
時青雪疑惑轉頭,就看見莫君揚黑漆漆的眼眸也正轉向她,眼中墜着她讀不太懂的溫和。
然後她看見男人幾不可聞地對她搖了搖頭。
是讓她不要說話的意思嗎?
時青雪抿了抿脣,雖然不明白莫君揚的用意,但是還是乖乖地沒有出聲,任由莫君揚拉着她,越過莫君皓,出了門,繼續他們的工作。
對了,他們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爲莫君羽洗脫嫌疑,不然等到莫君羽真的被定罪,那一切就麻煩了。
時青雪這樣想着,心裏的浮躁感稍稍減緩了一些,她甚至都不再看向莫君皓,以免壞了自己的心情。
卻不知道在她低下頭後,莫君皓的目光卻一瞬也不轉地盯着,眼中情緒複雜,像是執着、像是怨憤、又帶着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迷戀。
然後,莫君皓就對上莫君揚的雙眸。
與之前的冷淡漠然不同,莫君揚此時的眼中像是黑霧遮蓋,帶着濃濃的,宛若深淵的黑暗,令人望而生寒。
饒是莫君皓方纔將莫君揚看得輕踐低劣,此時也被對方的眼神所駭,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但馬上他又反應過來,倔強地昂首挺胸與莫君揚對視,彷彿在說:你想怎麼樣?
莫君揚自然不會跟莫君皓說話,他只是這樣輕漠地掃了對方一眼,然後就帶着時青雪離開大牢。
此時,什麼都不用說,什麼也不必說。
一切,結局見真章。
莫君皓從莫君揚最後那一個掃視中讀出了這個意味。
心中火起的同時,也有着莫名的恐懼。
“子淵,你說他想要做什麼?”莫君皓站在大牢門口,喃喃低語。
刑部尚書嫡次子洛子淵原本也在刑部大牢,只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將自己隱藏得分毫不露,強裝隱形人。
等莫君皓問起的時候,洛子淵才上前一步,輕聲說道:“莫世子是太子的人,他想要幫太子拖延時間,到時候再隨便找個替死鬼出來保住太子。這樣的套路,主子不是都猜到了嗎?”
“是啊!在他還沒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可是經過剛纔,我又忍不住不安起來啊!”莫君皓真把洛子淵當作了自己人,並不掩飾心中那陣煩躁的情緒。
洛子淵輕聲安撫:“主子莫急,明日您只需讓馮大人請求早日懲治歹徒,爲陛下報仇雪恨,莫世子就算再想拖,也拖不了多少時間的。”
莫君皓的眉頭都快要蹙成‘川’字,“可是你沒聽到他剛纔說的話嗎?他會不會已經懷疑上……”
“殿下慎言!”洛子淵急切地打斷了莫君皓的話,嚴肅地盯着他。
莫君皓呼吸一滯,這才意識過來自己剛纔差點說了什麼話。
真是差點就,萬劫不復了呢!
四皇子殿下忍不住大大地鬆了口氣,再看向洛子淵的目光中帶點感激,“多謝。”
洛子淵擺擺手,示意對方無須在意。
他知道,莫君皓並非如此沉不住氣的人,不過是剛纔經歷過大變,又被莫君揚三言兩語刺激,這纔有些受不住而已。
“現在都到下半夜了,殿下不便回府,不若就在刑部小憩片刻吧?”洛子淵體貼地建議。
莫君皓也真的覺得累了。
短短几個時辰,他耗費了太多心力,饒是他身強體壯也有些受不住。
但是莫君揚明擺着是要連夜審問下人的意思,他若是不在場看着,終究沒辦法放心。
莫君皓在原地站了會兒,咬牙堅持,“還是算了,本殿倒要看看他莫君揚到底能夠從那些下人口中審問出什麼東西?”
說到底,莫君皓還是有點害怕的。
他自覺這件事他做得天衣無縫,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萬一真有那個不長眼的下人曾經出現在寢宮外頭,那……
莫君皓越想越覺得不安,往大堂的腳步又快了幾分。
等他走到莫君揚審問的地點,莫君揚竟然就已經問過好幾個下人。
他第一個問的就是在皇帝寢宮大門口守着的兩個侍衛,問的內容也很尋常,單問了案發當天進出過皇帝寢宮的有哪些人,分別是什麼時間段。
並讓侍衛按照時間順序寫下來。
莫君皓看着其中一個侍衛正俯身在案臺上書寫,就忍不住眉心一跳,心中不可抑制地恐慌起來。
“莫世子這是要做什麼?”
莫君揚揚眉,“自然是想要知道疑兇會有哪些人?”
“照你這麼說,只要進出過寢宮的人,都可能是兇手了?”莫君皓氣憤地指出莫君揚的荒唐。
誰想莫君揚只是聳聳肩,“在真兇沒有露面之前,誰都有嫌疑不是嗎?”
“誰說真兇沒有露面,我們在現場將大皇兄抓了個現行,難道還不夠嗎?”莫君皓咄咄逼人。
“你該不會明知道兇手就是大皇兄,還要替他遮掩吧?也對,本殿都差點忘記了,你還是大皇兄的人呢!”
莫君皓故意用那種挑釁的語調刺激莫君揚。
可是莫君揚是誰,根本不可能被他這點段數的激將法刺激,反而只是瞥了他一眼,用同樣輕慢的語調反問:“現在查案的人是我,四殿下何以如此激動,該不會疑兇的名單裏也有你吧?”
被精準戳中心思的莫君皓:“……”
莫君揚人精一樣,哪裏看不出莫君皓這點情緒變化。
不過他沒有點破,讓莫君皓閉上那張討厭的嘴後又站着不說話。
等到侍衛擬好名單遞到他的手上。
莫君揚仔細過了一遍上面的人名,然後目光再次落到了莫君皓身上。
似笑非笑。
莫君皓此時早已經有點驚弓之鳥的神經兮兮,莫君揚的這一眼瞬間讓他炸了毛,語氣不穩地衝對方吼:“看什麼看?就算名單上有我的名字又怎麼樣,我離開的時候父皇還活着,兇手絕對不可能是我,這一點小泉子就可以作證。
父皇是在我離開之後,才又叫小泉子宣大皇兄進宮,然後被大皇兄殘忍的殺害的!”
小泉子被點名,也不得不站前一步,說道:“正如四殿下說的那樣,四殿下走後,奴才按照皇上的旨意,又派人去宣太子殿下覲見。”
莫君皓有了可靠的人證,頓時又洋洋得意起來,衝莫君揚挑釁一笑:哼!你可別想賴我。
莫君揚根本不理他這點段位的挑釁,轉而看向小泉子,追問:“你說,是陛下讓你去傳太子殿下的?”
“是,是。”小泉子嚥了咽口水,結巴地回答。
他還是有點怕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莫世子的,根本不敢跟莫君揚對視,更不敢懈怠。
吞吞吐吐將昨晚上的情景都說了一遍,包括寢宮裏茶杯摔落在地聲音都鉅細無遺地向莫君揚彙報了。
莫君皓在一旁聽了,頭皮直髮麻。
他幾次都差點真的出聲阻止,但他最終還是抵死牙關,沒有做出那種不打自招的行爲。
雖然小泉子說的東西並不足以給莫君羽脫罪,更加不可能證明他就是兇手,但他知道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莫君揚懷疑上自己。
想想,莫君皓都覺一陣心驚肉跳。
他之前爲什麼就不乾脆把小泉子給一塊解決了呢?!!
莫君揚聽完小泉子的講述之後,目光淡淡地凝視着手上的名單,臉上的神情不辨息怒,卻讓在場的人都跟着心情一沉再沉。
所以說。
莫君揚到底有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啊?
就在所有人都要忍不住懷疑莫君揚該不會找不到真兇所以故意在這裏拖延時間的時候。
莫君揚忽然擡頭,對莫君皓露出一個輕輕的笑容,直把後者笑得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只聽他道:“這麼說,你在陛下臨死之前,曾與陛下發生過激烈爭吵?”
果然!
莫君皓就知道莫君揚肯定不會放過他的,他剛纔的心就處在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等這個猜測終於成真後,他反而沒那麼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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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與莫君揚對視,平靜反問:“是,又怎麼樣?”
莫君揚露出一個笑容,“不怎樣,只是……你也有殺害父皇的動機了,不是嗎?”
莫君皓感覺到心臟一個‘咯噔’,好像在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