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優沒想到莫君羽與莫君揚還有這層齟齬,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他猶豫的時間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咬牙說道:“總是要試試的!您與莫世子是一條船上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您的人,您若是倒了,他難道就能好嗎?”
至於莫君揚想再要投靠別人,想都不要想!
他身上已經深深地刻上了‘太子黨’的烙印,即便他本事出衆,其他黨派勢力也不會信任他的了。
莫君羽這樣一想,稍稍安慰了些,點頭囑咐:“那就煩請表哥好好同他說說,這次是孤考慮得不夠周全,令他受累,也請他替孤想個好對策,來日孤定當重謝。”
這是服軟了,但凡換個屬下,被自己的主子如此禮遇,肯定鞠躬盡瘁、肝腦塗地爲主子辦事,但對象換作莫君揚後,莫君羽卻覺心中沉甸甸的,擔憂得厲害,總覺得這事兒沒底。
墨優深有同感,也不敢打包票,只道:“今日的壽宴恐怕辦不下去了,臣剛纔瞧見陛下和太后娘娘似乎去了崇德殿,臣這就跟過去看看,也許娘娘能夠說動陛下也不一定呢!”
說罷,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走了。
崇德殿是皇帝平時休息,非正式與人會見的場所,但也不是墨優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的地方。
非經召見,墨優只能乖乖在外邊候着。
而此時莫祥斌和凌瑞音正在屋裏相對坐着,各自端了杯茶,卻都沒有喝,就這麼端着,彷彿在比誰先沉不住氣。
最後還是凌瑞音嘆了口氣,主動開口:“哀家知道皇上您一向不喜歡羽兒,此次他所爲也確實急功近利了一些,但說到底他還是您與小珍唯一的孩子,您這樣當衆將他禁足在乾正宮,就不怕傷了他的心嗎?”
莫祥斌哼了聲,臉色不善,“傷心?朕信任他纔將照顧綵鳳那麼重要的事情交託與他,他卻弄成一團亂攤子,那就不怕朕傷心了嗎?”
“可羽兒也不是故意的啊!他自從得到您的叮囑後,一直對綵鳳盡心盡力照顧,可以說他把綵鳳看得比他自己還要重要,如此,他又怎麼會下毒毒害綵鳳呢?”凌瑞音無奈地替莫君羽辯解。
別的不說,單是莫君久指責莫君羽或者東宮的人會毒害‘七彩鳳凰’這個推論就荒唐至極,根本不可能!
她看吶!
根本就是有人犯了紅眼病,故意設計陷害莫君羽的,就是想要將莫君羽拉下太子之位。
凌瑞音一點點地給莫祥斌分析,言辭公正,倒不完全是爲了替莫君羽‘平反’,畢竟她身爲太后,也見不得有人攪了皇宮的清靜安寧。
語罷,她又語重心長地勸慰:“皇上,哀家知道綵鳳被毒害這事讓您大動肝火,但也希望您能時刻保持警醒,千萬不要一時衝動,作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將來再要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莫祥斌冷靜下來一想,也確實覺得今天這事疑點諸多。
最明顯的一點,今天的莫君久看似事事以他這個父皇的意見爲準,卻總是話中有話,不僅將大夥的仇恨拉到了莫君羽身上,還妄想把莫君揚也拉下水。
就像個跳樑小醜一樣!
莫祥斌氣歸氣,眼睛卻是雪亮的。他沒被矇蔽,只是懶得當場揭穿莫君久罷了。
至於在背後支持莫君久做這些事的人,動動腳趾頭也能猜到是誰。
“即便如此,太子照顧聖物不當的罪責也無法逃脫,難不成母后要朕什麼都不做就原諒他了嗎?”莫祥斌的語氣有些鬆動,但是要他就這麼放過莫君羽顯然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凌瑞音便換了一種說法,柔聲勸慰:“罰肯定要罰的,但皇上總不至於爲了這點小事就要廢太子吧?”
莫祥斌語塞,在得知聖物差點沒能救回來時,他還真產生過類似的想法。
不過現在綵鳳還活着,只是中毒而已,又經凌瑞音這麼一勸,他還真覺得自己有點大動干戈了。
儲君之位穩不穩,在很大程度上也影響着一國安定,聖物再珍貴,他就這樣廢了太子,理由還是不太充分。
再者,莫祥斌腦海中忽然想過一個人影,原本死咬着不肯松的嘴就軟了下來。
望着凌瑞音關切擔憂的目光,莫祥斌正與鬆口。
太監小泉子連稟報都等不及了,跌跌撞撞推門進屋,臉上惶恐的表情就跟死了全家一樣。
莫祥斌不悅地蹙高眉尖,冷道:“沒規矩的東西,沒看見朕和太后說着話嗎?就貿然跑進來,不想要腦袋了嗎?”
小泉子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眼淚唰唰唰地往下流,“陛下,大事不好了,‘七彩鳳凰’它,它死了……”
“什麼?”莫祥斌手一抖,茶杯‘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身。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知覺一樣,傻傻愣住,臉色難看得要命。
凌瑞音臉上也變了顏色,驚恐地看向小泉子,急促地問:“怎麼回事?方纔在乾正宮看的時候不是還活着嗎?”
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語調突兀一變,又問:“沈神醫不是說能吊住綵鳳的性命,怎麼會死呢?”
這是要將責任都推到沈洛身上,責怪沈洛醫治不利之罪了。
然而小太監不只是裝傻還是真的沒聽懂凌瑞音的佑導之意,戰戰兢兢地解釋:“奴才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纔剛到瑞王府,一打開鳥籠子的遮光布,就發現‘七彩鳳凰’已經閉目倒在籠子裏,怎麼叫都沒有反應。
奴才伸手去探,才發現‘七彩鳳凰’已經氣絕身亡了。沈神醫說咱們發現得太遲了,他也無力迴天!”
嘖,這話雖是原原本本將事實都講出來,卻很好地給沈洛‘脫罪’。
實在是綵鳳死的時間太寸了,沈洛還沒有正式開始醫治綵鳳,綵鳳就死了,這就不能怪沈洛醫治不利了!
凌瑞音脫力地坐回到椅子上,知道事情恐怕大發了,偷偷覷莫祥斌一眼,後者仍維持着方纔震驚的姿勢,還沒有動。
“皇上……”凌瑞音擔憂地喚了聲,欲言又止。
莫祥斌猛地緩過神來,眸光一瞬間變得尖銳狠辣,他死死盯着小泉子,怒喝:“去把所有皇子都給朕找來!朕要好好問問那羣畜生!”
小泉子跟隨莫祥斌五六年時間了,還是第一次見皇帝發那麼火,甚至還把自己的兒子都比喻爲畜生,這是瘋了嗎?
他偷偷朝凌瑞音的方向看去,還沒有得到迴應,莫祥斌又暴怒地說:“沒聽到朕的話,是不是要朕把你的耳朵給剁了你才聽得清楚。”
“奴才這就去,奴才這就去!”小泉子打了個哆嗦,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
“等一下。”凌瑞音喚住小泉子,年老、滿是風霜的臉上出現一瞬間的遲疑,但很快就說:“去把莫世子也一同傳過來吧,他算不得外人,他該知道這件事。”
也不知道這番話哪裏觸動了莫祥斌,原本還像頭暴怒的雄獅,瞬間怒火熄滅了一點,就連看向凌瑞音的目光也不復方纔的疏離冷漠。
小泉子連忙應了,跌跌撞撞跑出去宣旨,留下崇德殿的兩人再次相對無言。
凌瑞音沒沉住氣,主動開口,卻提了另一件事,“莫世子……”
“母后,在查出毒害綵鳳的幕後主使,將這件事徹底清算之前,朕不想談論這件事。”莫祥斌蹙着眉,冷漠而迅速地打斷凌瑞音的話。
態度再次生硬起來,母子兩人間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巨牆。
凌瑞音看不懂莫祥斌的心思,但心卻已經涼了半截,方纔剛冒了個尖的猜測又被迅速掩埋。
並非她不再猜疑,而是她竟然不敢深思下去。
方纔曾出現在太子東宮的衆位皇族宗室再次齊聚崇德殿,就連莫君羽也被叫了過來。
大夥兒在底下齊齊站着,個個都低着頭,誰都沒有說話,但從他們肅穆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們都已經知道‘綵鳳已死’的消息。
莫祥斌心頭冷笑,他一點都不懷疑這件事會是小泉子宣揚出去的——他培養出來的奴才絕對忠心耿耿,那就是這些人都有很不錯的探子,包括他一直從未注意過的老二莫君聞。
“你們個個都是人才啊!”莫祥斌嘲諷地開口,目光冷凝。
皇子們便一下子全都跪到在地上,露出惶恐的神情,齊聲哀求,“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罵。”
連認錯的態度都一模一樣,難辨真假,透過那一張張相似的臉,莫祥斌也無法辨別他們誰是真心,誰又是假意。
事到如今,他也不急着去揪真兇,而是慢悠悠卻冷漠地說:“有罪?怎麼會?你們個個都忠君護君,哪裏有罪了?
你們倒是給朕說說,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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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君久被獨獨點名,臉上驚慌的神情更甚,緊蹙的眉尖那點鬱色也一直沒有散去。
他沉沉地答:“兒臣未能替父皇分憂,看着父皇盛怒卻毫無辦法,兒臣有罪。”
這個回答放在平時,那絕對是滿分。
但此時莫祥斌連笑都懶得了,抿着脣就斥:“我看你們是不僅不替朕分憂,還拼命給朕找麻煩,嫌朕這皇位做得太安穩了吧!”
言辭犀利,字字誅心!
底下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