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有個小刑房,平日很少啓用,一般是給有錯的下人去靜思己過的,但裏頭的刑具一一齊備。
什麼鹽水鞭、老虎凳之類,十幾種刑具輪番在冬霜身上使了個遍,幾乎把人打了個半死,莫淑君才淡漠地問:“說罷,丹書鐵劵在哪裏?”
冬霜此時眼都睜不開了,渾身鮮血淋漓,只吊着最後一口氣,氣若游絲地重複自己的答案:“奴婢真的不知道。”
“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還不知道本宮的厲害……”莫淑君冷笑着朝行刑的人擺擺手,示意對方繼續。
而就在這時候,外頭忽然來報:“老爺求見。”
時俊和來了。
行刑的人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去看莫淑君,後者冷漠地說:“本宮叫你停了嗎?繼續。”
“可是老爺他……”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行刑的下人本就是大房的人,現在見自己主子來了,他哪裏還下得去手?
“沒用的東西。”莫淑君掃了這人一眼,甩袖離開刑房。
時俊和正站在壽安堂的院子裏,烈日當空,不過片刻鐘時間,他就出了一頭的汗,但他動也不動。
莫淑君在走廊上站了會兒,終於還是開口:“進屋吧!”
兩人在屋裏頭對坐了好一會兒,莫淑君才冷淡地說:“何事?”
時俊和垂着頭,神情中帶着愧疚、猶豫,“兒子失職,未能將青雪平安帶回府。”
原來,時俊和在時青雪還未完全康復時就急着去瑞王府接人,是因爲莫淑君下了死命令。
聽到時俊和的彙報,莫淑君也不覺得驚訝或是失望,只淡淡地說:“本宮今日去了落桐閣。”
時俊和維持着低頭的姿勢,神情不變,顯然早有耳聞,他只是沙啞着嗓子解釋:“青雪當日出門匆忙,不可能隨身帶着丹書鐵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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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丹書鐵劵肯定還在時府。
“她沒帶着,不代表她底下的人不會起貪戀。”莫淑君冷漠開口,指出事實,“丹書鐵劵現在確實不在落桐閣。”
“冬霜那丫鬟是從小跟着青雪一起長大的,最是實誠忠心,絕不可能有異心的!”
時俊和小心翼翼地替冬霜辯解,“再說了,您現在無憑無據就把一個丫鬟折磨得不成人形,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會遭人非議,還請母親三思。”
莫淑君哪裏聽不出時俊和對冬霜的維護,心裏又驚又怒,寬大的衣袖下拳頭緊握:竟然爲了區區一個丫鬟都來頂撞她,還真是她的好兒子!
她越是生氣,面上笑容越是燦爛,語含嘲諷地說:“那照你的意思,你父親辛苦了一輩子掙下來的勳章就要這樣拱手讓給外人了嗎?
時俊和,你就不怕你父親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嗎?”
連名帶姓的指責,字字誅心,逼得時俊和羞愧地低下了頭。
良久,他才低聲辯解:“青雪她,不是外人。”
“一個閨閣女子終日流連在外,不知廉恥、不顧家族名聲,我時家沒有這樣的女兒!”莫淑君一一指出時青雪的‘污點’。
在時俊和錯愕的目光下,她傲然宣佈:“爲了時家的名聲和今後的興旺,我要收回她手中的丹書鐵劵,並將其處族!”
“不!”時俊和震驚地喊了聲,難以置信地看着莫淑君。
大家族都十分護短、愛惜自己的羽翼,除非真到了十惡不赦,不犧牲那人會導致家族覆滅的地步,家主們輕易不會放棄自家成員。
除族就意味着被家族拋棄,自莫國建立以來四十多年時間,貴族圈子裏還沒有這樣的例子。
時俊和面露悲色,艱難地哀求:“青雪她可是您的親孫女啊!您怎麼能如此狠心對她!”
莫淑君不爲所動,冷漠地說:“本宮絕不允許任何人敗壞雲陽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家業,膽敢犯者,必誅之!”
一字一句,敲打着時俊和的心,他急切地分辯:“可青雪並沒有犯大錯,即便是時家家規中也只言明銀者,遷至家廟靜思己過三載,從未說過要除族那麼嚴重,更何況青雪只是在瑞王府養病,算不得……”
“若是你能將她帶回來,本宮也就不說什麼了。可……”
莫淑君高高在上地睨着時俊和,意味聲長地說:“你能麼?”
時俊和無言以對。
“娘,算我求您了,就再給青雪一個機會吧!”時俊和懇求道。
莫淑君沉默片刻,倒是應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本宮有一個條件。”
時俊和忙問:“什麼?”
莫淑君緩緩地說:“本宮有個丫鬟,冷顏,你也見過了吧!你覺得她怎麼樣?”
時俊和沒明白莫淑君的意思,只謹慎地附和:“是個伶俐的丫頭,也不枉您如此寵她。”
莫淑君這才笑了,滿是皺褶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些許溫和,“她打小就養在本宮身邊,說句不好聽的話,她甚至比本宮那幾個孫女還更要討本宮歡喜,本宮可是一直把她當作親女兒呢!”
“……”時俊和沒有應聲,默默垂下眼眸——他已經知道莫淑君打的什麼主意,根本沒辦法接話。
莫淑君不知是沒看出時俊和無言的拒絕,還是有恃無恐,見他不答,便直接開出條件:“本宮要你納冷顏爲妾。”
時俊和當即拒絕了,“這個不行!”
見莫淑君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趕忙解釋:“娘,我已經有妻子的,如何能夠再娶?”
“哼!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要來有何用?”莫淑君對董慧的怨念頗深,將好好的一個人比作不下蛋的母雞,根本就是嘲笑董慧生不出兒子,這話也難聽至極。
她不待時俊和反駁,直接又說:“阿和,你別忘了,這時國公府是需要一個繼承人的!”
時俊和渾身一僵,避開莫淑君的目光,裝傻,“孩兒已經有孩子了,怎麼會沒有繼承人?”
“你是說時寶寧還是時青雪,一個已經叛離家族,另一個又要下嫁他人,如何算得上繼承人?”
“如果寶寧生的孩子,不就是我們時家的血脈了嗎?”時俊和突然發問,臉上帶着凝重。
莫淑君臉色一沉,似想到了什麼,氣惱地說:“時國公的位置是你父親一手打下來的,絕對不能落入外姓人的手中。“
時俊和卻冷笑,反問:“那是不是只要他們的孩子姓‘時’就可以了?”
莫淑君當即激動地叫道:“就算姓‘時’又如何,時國公世子絕對不能留着聞人家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