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朝的腦子確實不太聰明,但他說對了一件事,莫君揚鬧這一出,加之在天牢裏對趙銘說的那番話。
莫君揚對時青雪有意的消息不脛而走,沒有昭告天下,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頭一個把莫君揚找來問話的人竟然是莫祥斌。
大莫皇帝將莫君揚宣到上書房,頭一件問的不是趙銘謀叛一案,只問:“你想娶時家那丫頭?”
莫君揚目光堅定,淡笑:“回皇上,不是想,而是要。”
天子面前口出狂言,莫祥斌竟然沒有發火,只是深深地看着莫君揚。
半晌,天子一笑,目光如炬,“揚兒,朕知道你的本事,但這還是朕第一次見你如此執着於一件事。是時六娘真有那麼大的魅力呢?還是……別有所圖?”
老狐狸總是想得比較多,莫祥斌顯然不相信莫君揚把時寶瑾丟進謀叛陣營單純是在替時青雪出氣。
莫君揚沒有解釋,隨性一笑,反問:“皇上以爲呢?”
整個莫國,連最得寵的四皇子莫君皓都不敢在莫祥斌面前如此放肆,莫君揚卻隨意得彷彿面前的不是手掌生殺大權的一國之君。
更神奇的是莫祥斌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眸光中甚至流露出讚許,大笑:“好,好!果然不愧是朕的揚兒,若是朕的那些兒子有你這等本事,還需要爲朕這個位置費盡心機嗎?”
說到這裏,老皇帝臉上的神情頗爲惆悵。
能接替先皇當上莫國國君,莫祥斌也不是喫乾飯的。即便心中確實偏袒莫君皓許多,但同樣也希望他的後繼者是真正有才能之輩——江山只有交到這樣的人手上才能傳繼萬世——只可惜他現在鬥爭最激烈的三個兒子各方面綜合來看,勢均力敵,還真的很難抉擇啊!
莫君揚跟沒聽到莫祥斌話中的深意樣,淡淡接話:“莫國是皇上的莫國,您愛將它傳給誰便傳給誰,沒人敢有異議。”
莫祥斌對莫君揚這番‘誇耀’的話說得神清氣爽,滿意頷首,“揚兒深得朕心啊!”
如果莫祥斌知道前世莫君揚把所有對他有異議的人都徹底剷除後登上帝位的,皇帝陛下大概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了。
莫君揚似乎沒有跟莫祥斌周旋的意思,直接就說:“皇上若是沒有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
“且慢。”
莫祥斌起身叫住了莫君揚,上前兩步,盯着莫君揚,忽然問:“趙銘之事,朕承了你的情,那時家六娘……”
“不必了。”莫君揚想也不想就打斷莫祥斌的話。
淡道:“多謝陛下美意,只是臣自有打算,不敢勞煩您費心了。”
莫祥斌一聽這話,直接‘確定’對方並不是真心要娶時青雪,放心的同時便大氣揮手,“也罷,朕老了,小一輩的事情就由你們自己去折騰吧!”
莫君揚不置與否,離開後直接回了瑞王府。
出乎他意料的是,向來寄情山水不問世事的瑞王莫祥瑞竟然回到府上,正端坐在主位,面含肅穆,儼然等着他問話的樣子。
莫君揚微微蹙眉,上前一步,問安:“孩兒見過父王。”
莫祥瑞目光灼灼地看着莫君揚,好一會兒才沉沉開口:“宮中傳來消息,說你有意與時國公府聯姻?”
“父王的消息來得可真快。”莫君揚本就有意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只是莫祥瑞得知消息的速度卻超過了他的預期。
莫祥瑞也沒有隱瞞,坦言:“刑部有本王的人。”
“嘖。”
莫君揚就知道外表看起來再怎麼溫順的狐狸也終有露出尾巴的一天,莫祥瑞再表現得人畜無害,也不是那種手無寸鐵的小綿羊。
如果時青雪聽到這話,肯定會默默地吐槽一句:不要臉,也不知道誰纔是那個最喜歡裝小綿羊的人。
“父王好手段。”莫君揚毫不吝嗇地給出讚美。
莫祥瑞卻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給本王說實話,你到底如何想的?本王記得你先頭曾說過你無意皇位,如今若是後悔,本王可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時俊和這個人太講忠君,恐怕不太好拉攏,你……”
這些話若是被仇敵聽到,隨便一句都足以讓整個瑞王府覆滅,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可以看出瑞王對自己這個兒子是真的掏心掏肺了。
莫君揚也沒有面對莫祥斌時的隨性,回話的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恭敬,“父王,孩兒從不曾後悔,如今瑞王府的生活孩兒很滿意,並且我也沒有要同時國公府聯姻的意思。”
“但爲何傳出你對時六娘傾心,還費盡周折替她出氣呢?”莫祥瑞懷疑地盯着莫君揚,正要恍然大悟,“這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莫君揚又是搖頭,笑道:“傳言不假,我把時寶瑾拉進趙家的渾水,就是要給青雪出氣的。欺負她的人,我都會百倍千倍還回去,一個不拉。”
語氣輕鬆,眼眉帶笑,說情話般,卻讓莫祥瑞生生打了個寒顫。
莫祥瑞一點都沒有把自家兒子說的話當作笑語,靜默片刻,無奈地說:“你這麼爲她着想,又不想娶她。你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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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君揚挑眉,笑得張揚,“誰說我不要娶她?”
“可你不是說不要和時家聯姻麼?”莫祥瑞面露訝異。
莫君揚無所謂地聳聳肩,“聯姻和我要娶她,是兩回事。”
莫祥瑞沉頓了一會兒,染了風霜的臉上露出些許瞭然神情,似笑似悲,“若是我當年也有你這樣的勇氣該有多好。”
無聲低嘆,莫祥瑞疲憊地衝莫君揚擺擺手,緩緩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折騰,本王不攔你,只要別把你自己的小命折騰沒了!要知道你的命可不單屬於你一個人……”
“孩兒遵命。”
莫君揚溫聲應下來,至於莫祥瑞那些呢喃低語,全都只作不知,輕步離開。
——
莫君揚戀慕時青雪的消息在上層貴族密圈裏流傳,甚囂塵上的同時,犯謀叛大罪的趙銘一家除時寶瑾外三族二十七口人全部燒死在天牢裏,就發生於莫君揚探監後第二天。
衆人不經猜測是莫君揚的祕密暴露所以殺人泄憤,還是趙銘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被殺人滅口了。
更神奇的是,原以爲會因此勃然大怒的莫祥斌竟然草草結案,完全沒有追查下去的意思。
這一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悄鬆了口氣,又不知有多少人摔碎茶盞,咬牙難耐了。
莫君羽知道這件事後反應平平,雖然他很希望看到莫君久倒黴,不過他也深知如今的三足鼎立的局面對他纔是最有力的,若是莫君久真的倒臺,首當其衝的人絕對是他爲數不多的黨羽勢力。
所以在有人悄悄向他稟告莫君揚昧下了能夠扳倒莫君久最有力的證據時,他只不動聲色地把人殺了,連多問一句的想法都沒有。
只是在面對同樣面無表情的莫君揚時,他心中不免多了分忐忑,沒話找話地開了個頭,“你對父皇說了什麼?他竟然真的沒有再追查這件事了。”
莫君揚像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莫君羽隱含在聲音下的侷促,只道:“什麼也沒說,不過……他畢竟是皇帝。”
莫君羽聞言一震。
“你這次沒有動作,他會承你的情的。”莫君揚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莫君羽卻是苦笑,“承情嗎?也罷,大家不過都是一場戲,且看以後吧!
對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藏着捏着你對時家那位娘子的心思,生怕把人嚇跑了的嗎?怎麼這會兒不怕了?”
真要說起來,莫君羽大概算是最早了解莫君揚對時青雪的執念的,誰叫這尊大神找上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幫你,時青雪是我的。
天可憐見的,當時他根本沒反應過來時青雪是誰——八年前的時青雪根本就是個奶娃娃,直到現在他還嚴重懷疑莫君揚戀?童。
他心裏像貓爪兒撓過似的,眼巴巴地看着莫君揚,後者卻只笑不語。
倒是曲月白悠悠笑道:“殿下有所不知,主子他這是有恃無恐了!”
“喔?這話怎麼說?”莫君羽好奇地看向曲月白,對於莫君揚信任的人,他一向沒什麼架子。
“當然是因爲時六娘她……”曲月白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不吐不快之際,莫君揚輕咳了一聲。
也不說話,就淡淡地瞟了過來。
曲月白瞬間啞聲,做了個封口的手勢,乖乖龜縮一旁。
莫君羽被挑起好奇心,不滿地咕噥:“開了頭要說下去,不幹不脆的就不是男人了啊!”
被迫不是男人的某人默默流淚,還是什麼話都不敢說。
正當幾人鬧作一團的時候,下人送來三皇子的請柬:邀請莫君揚湘月樓一聚。
曲月白唸完請柬上的內容後,嘖嘖道:“兩方剛鬧了那麼一出大的,就差沒有勢不兩立的,這位三皇子竟然還有興致邀請主子去溫柔鄉,他想幹嘛?”
莫君羽拿過請柬看了兩下,忽而冷笑,“以良相的謹慎小心,就算知道我們不會拿趙銘那份記錄做文章,也覺得東西放在我們這兒不安全,想討回去吧!”
說着又看向莫君揚,“你要去麼?”
“送到面前的好處,不要白不要。”莫君揚言簡意賅地回了句。
曲月白想想也覺得是那麼回事,接着又有些爲難地表示:他可是親眼看到莫君揚隨手將那東西丟進火爐裏的啊!
莫君羽聞言急了,“那我們還怎麼去敲莫君久的竹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