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不滿地嘟起小嘴,裝可憐得心應手,“嗚嗚,大哥哥太壞了,有了大姐姐後就忘了我這棵小白菜,沒人疼沒人愛,真可憐……”
說到最後,還哼起不成調的小曲,慘兮兮的,又十分搞笑。
時寶寧想笑又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笑出聲,只能狠狠地瞪了青雪一眼以示警告。
時青雪又覺得自己受到了欺負,轉投董慧懷抱,苦兮兮地說:“娘,這回連大姐姐都開始欺負我了,我真的沒人要了,可怎麼辦啊?”
董慧拿小女兒的耍賴沒辦法,明知道是裝的也忍不住安慰,“有人要有人要你,咱們青雪可是個大寶貝,人人都搶着要。你大哥哥給的那點東西都不夠瞧,娘給你準備更好的,行了吧?”
“真的?”時青雪揉眼睛的小手聽了下來,從眼縫裏偷瞧董慧,趕緊要求,“那我要前朝趙巖大師畫的那幅《風花雪月》圖,可以嗎?”
作畫大師趙巖畫技超羣,死了數十年,其畫作一直受人推崇,而且遺作不多,千金萬銀都不一定求得到,愛花之人一向把擁有趙巖的畫作當作一種身份象徵。
董慧的祖父曾與趙巖相交,這纔有幸得了一幅大師之作,而後又被董家當作嫁妝給了董慧。
時青雪早知道這事,對孃親的‘財產’覬覦已久,忍不住獅子大張口。
董慧剛誇下海口,就算捨不得也只得硬着頭皮應下,“好,回頭我就讓阿鄭從庫房裏把畫找出來送你房裏,行了吧!”
時青雪心滿意足地笑了,巧言幾句,把大夥兒都逗笑了。
一家人有說有笑,讓一場納徵進行得順順利利。
時寶瑾再一旁看得眼熱,忍不住把她納徵時的情景做了對比,心中又嫉又恨。
憑什麼他們納個徵弄得比拜堂還要熱鬧,不僅聘禮齊備,人也到齊了,不像她,從提親到現在,她連趙家二公子趙亮的面都沒見着。
可就算時寶瑾心中再憤恨也沒用,別說在大房她一點地位都沒有,就是在三房她也成了棄子,周如玉現在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全都是時寶悠如何如何,她也許死了都不重要了。
時寶瑾恨啊!
她不甘心就這樣毀掉一生,所以在時寶寧納徵的時候,她厚着臉皮也要跟來祝賀,就是想跟脾氣最好的時寶寧打好關係——這可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只可惜時寶瑾就不是個懂得忍辱負重的主,別說受不得委屈,一碰到時青雪就炸的毛病只增不減。時青雪一進屋就被她懟過,時寶寧就算再心軟也不可能再被她三言兩語哄過去。
更何況還有個跟大房以外的時府鬧崩了的聞人熾。
對時俊和夫妻有感恩,對時寶寧有責任,他尚能待之如初,至於其他人,有多遠滾多遠。
等納徵之禮一過,聞人熾直接將‘無關人等’趕出了東苑,一點情面都不留。
“熾哥,這樣三房和祖母會不會有意見啊?”時寶寧雖然也不想讓那些人壞了氣氛,但三房人出門前憤恨的眼神讓她十分不安。
聞人熾知道時寶寧對莫淑君的感情,也不解釋,“有我在,沒事。”
“可我擔心……”
“你進去陪陪母親吧。”聞人熾淡笑着打斷時寶寧的顧慮,直把人往房裏推。
時寶寧沒法子,只得進了屋。
時青雪卻在一旁看直了眼,心生奇怪,“大哥哥,你同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聞人熾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反問:“沒有,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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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時青雪見他這反映非但沒有相信,臉色更加難看,幾乎篤定地說:“你騙我,肯定有事。”
她急了,伸手拉住聞人熾的衣袖,“大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聞人熾訝異於時青雪的敏銳——他連話都沒說幾句,對方就能猜到他的心思——可他沒辦法解釋,只能儘可能地撐起笑容,無力辯白:“我真的沒事……”
時青雪更加不可能相信,但看着聞人熾臉上勉強的笑容,她又難受——莫君羽的那些話無疑是讓她將懷疑的目光放到聞人熾身上——真相與否,她都沒辦法泰然處之。
“那,你……”時青雪難以啓齒,但心底某處直覺讓她最終選擇直接問:“你和三皇子是否有關係?”
如此直白,聞人熾連婉轉迂迴的餘地都沒有,除非撒謊。
然而面對時青雪期盼希冀的目光……
“是。”他根本沒辦法撒謊,哪怕這可能會讓他的計劃全部亂掉。
“那青羅山的事……”
聞人熾坦白:“父親派去樊城求救的人被我攔了下來,三皇子想借山匪之手害死他。“
時青雪把嘴脣咬出血來,才剋制住顫抖問出:“爲什麼?”
聞人熾飛快地看着青雪一眼,刺眼的紅讓他心下一痛,本能伸手去碰她的脣,卻被她避開了。
可時青雪沒有躲避,晶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帶着控訴。
他掩飾住心裏的失落,淡淡地答:“報仇,殺父之仇。”
“什麼?”時青雪的神情轉爲錯愕,以爲自己聽錯了。可聞人熾悲切的目光告訴她,就是她猜測的那麼一回事。
青雪沉默片刻,擡眸,異常堅定,“不可能,你肯定弄錯了。”
聞人熾只當對方沒辦法接真相,苦笑着搖頭,“青雪,這是我跟……”
‘父親’兩個字他喊不出口了,但‘時俊和’三個字他同樣沒辦法叫出來。
“這是我同你父親的恩仇,你別管,行嗎?”
即便知道不可能,聞人熾還是希望時青雪能夠置身事外。
“不可能!”時青雪堅決地回答,打碎了聞人熾最後一點期盼。
果然他和她,只能當仇人麼。
聞人熾壓下心底的苦澀,用一種近乎冷酷的語氣強調:“我也不可能放棄報仇的。”
“那可不一定。”時青雪卻笑了,態度輕快得不像是在討論仇恨,而是聞人熾最愛喫的食物這類無關精要的事情。
聞人熾:“……”
這太不對勁了,他簡直都要以爲青雪是被他氣瘋了。
時青雪又說:“我沒瘋。”
好吧。
聞人熾知道自己在這人面前已經無處遁形,只疲憊地說:“雖然很抱歉,但父仇不共戴天,對不起。”
“我沒說不讓你復仇啊!”時青雪又理所當然地回答了,簡直讓聞人熾覺得對方是支持他向時俊和報復的。
可這只會是幻想。
他神情晦澀地看着青雪,“別鬧了,好麼?”
時青雪再這樣說下去,他怕自己真的會堅持不下去。
“大哥哥,我沒鬧。”時青雪意識到聞人熾的態度很不對勁,擺正臉色回答。
她試探性地拉過對方的手,緊緊握着,在聞人熾看過來的時候,輕聲說:“我剛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可是……大哥哥,你就真的那麼確定爹爹害死了聞人伯伯嗎?”
聞人熾呼吸一頓,明明應該是證據確鑿的事情,因爲時青雪的一問,他再次遲疑了。
與其是這是一種不確定,不如說是他心底最後一點期盼。
或許不是呢?
時青雪也抓住了這一點,急着又問:“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無論真相是什麼,我都應該有知道真相的權力吧?”
聞人熾壓着嗓子,沉沉地說:“十六年前,莫、涼、趙三國邊境發生戰爭,我爹與你父親率領時家軍與涼國作戰,最後得勝歸來的事情,你知道嗎?”
時青雪連連點頭,“我當然知道,那一仗時家軍大敗涼國,將敵人趕出邊境,十多年不敢再犯,這場戰爭爺爺給我講過很多次,我……”
忽然想起什麼,她激動的情緒轉變爲小心翼翼,“聞人伯伯好像就是在那場戰爭中……”
“對,爹爹就死在那場戰爭,不過不是光榮戰死的,而是因爲救援不及時,被活活困死的。”重提聞人博,聞人熾的雙眼滿是恨意,彷彿親眼目睹了聞人博的屈辱與痛苦。
時青雪小心覷了他一眼,疑惑地問:“這關爹爹什麼事?”
聞人熾勾起一抹略嫌冷淡的笑,陰陰開口:“正是因爲你父親想要奪得時家軍的控制權,才故意延誤救援時機,害死我爹爹的!”
“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錯了。”時青雪驚喊出聲,完全沒辦法相信對方所謂的真相。
聞人熾早料到她的反應,淡淡地說:“好了,你想聽的故事聽完了,你回去吧!”
時青雪瞪圓了眼,無法接受對方突然又不講了,“不是,這裏頭肯定有誤會的。一定有哪裏……”
“夠了!”聞人熾近乎粗暴地打斷時青雪的幻想。
他用冷笑掩飾住心底的苦澀,用冷漠隔絕心中的情感,毫不留情地驅逐時青雪:“我不管你心裏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又或者你知道這件事後打算怎麼對付我,總之我不會放棄復仇的念頭。”
重提‘復仇’,聞人熾只爲堅定自己的心。
誰想時青雪聽了他的話後,反而沒有了初初的震驚與慌亂,淡定而堅持地拉過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確實不相信爹爹會作出那種事。
所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們至少應該先查清楚吧?”
聞人熾的眉皺得老高,到底不忍心甩開青雪的手,只不悅地問:“你還想要怎麼查清楚。”
“至少,要等你跟爹爹對質後纔算清楚吧?”
時青雪衝聞人熾笑了笑,直接將人拉到了時俊和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