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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從將軍府出來之後就直接自己坐馬車去了善華寺。
這空善大師她倒是聽說過,年紀不大,但是每每輪到他誦經時總是場場爆滿。
李夢只知道這人佛經講得好,卻不知道這人還會做法事驅邪。
但是這大師和將軍府確實沒什麼聯繫,兩人不至於合起夥來誆騙她,可事關靈兒的性命,她還是派人先去打聽了一下這空善大師在民間的口碑。
等到李夢坐馬車到善華寺的時候,派出去的小廝已經快馬趕了過來。
“回夫人,民間對這位大師除了恭敬之外,確實流傳着一些說他是菩薩轉世可驅鬼神的傳說。”
李夢心中安心下來,她帶好拿的禮物就踏上了山路。
善華寺就坐落在起雲山上,雖然山不高,但是很崎嶇。
山上的階梯修的也很陡,李夢走上來之後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氣。
等到被人引進正堂之後,李夢也是等不及的一直在踱步,因爲剛纔派出去的小廝除了帶來關於空善的消息之外,還帶了消息過來,說靈兒氣息忽然變的極爲微弱,看起來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她心裏着急。
等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之後,空善身披白色繡金紋的袈裟才姍姍來遲。
李夢見狀趕緊從凳子上站起來雙手合十行禮。
空善點點頭:“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找我來,所爲何事?”
李夢面容哀傷:“小師傅,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家小女的命,可就都指着小師傅了。”
空善緩步過去坐在凳子上,即便是聽她這樣說,臉上也沒有半分焦急之色。
只是擡頭看她一眼後道:“依夫人的面相看,令女可是疼痛異常卻查不出其他病痛?”
李夢趕緊走過來焦急的點點頭,心中不免對這個師傅又多了幾分信任。
可沒想到接下來空善的一番話卻好似一盆冷水在這嚴寒冬天當頭澆下來。
“施主回去吧,此事我也愛莫能助。”
李夢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她眼中紅血絲顯現,昔日神采奕奕的宰相夫人今日臉上疲態盡顯,她拿過旁邊的木箱打開,露出裏邊的金銀財寶。
“這是爲何,師父若能治好我兒,我可以出錢爲寺中增加香火。”
空善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木箱子不爲所動,而是慢悠悠的說:“這是上天給你女兒的懲罰,我也不能改變什麼。”
“上天的懲罰?”李夢嘴裏喃喃道:“爲何?我宰相府從未做過壞事,我家老爺更是爲了這個國土鞠躬盡瘁!爲何我家就要承受此等滅頂之災?!!”
空善沒有理會忽然情緒有些崩潰大喊大叫的李夢,只是喝了一口茶之後就要離開。
“師父!求求師傅!”李夢拉住了空善的衣服,重重的跪在地上,聲音中滿是絕望和無助:“只求師父指點迷津。”
“難道您就忍心看着我的女兒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嗎?”
空善一頓轉過身來,似乎是被她的愛子之情打動了,他嘆了口氣扶起李夢。
“我從見你的第一面,就知道夫人是無福之人。”
“這樣吧,我接下來問的問題,夫人都要如實回答,不可隱瞞。”
李夢見事情還有轉機,趕緊站了起來點點頭。
“夫人家中可是送走過什麼人?”
李夢想了想,只是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原配的女兒,真正的嫡女鬱庭楹。
她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開口:“有,是我宰相府的大小姐。之前因爲有人說她衝撞了宰相府的氣運,於是,,就將他送至善華寺接受佛氣薰染。”
空善有些訝異:“在我善華寺?爲何我從未見過?”
李夢想起不知道多少年前陪鬱松正來了之後看到的景象,低聲開口:“因爲她一介女流不好和衆師父同吃同住,就讓她在後山開了個院子。”
空善面上瞭然:“怪不得最近幾年善華寺的香火逐漸變好,原來是因爲福星臨門。”
李夢擡眼,眼神中充滿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空善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又開口:“這人可是八月初八生的?”
李夢點點頭,這個女兒的一切她都不記得,偏生她的生辰她記得清楚。
當初找到民間騙子做法的時候,那人就是在她的生辰上下的文章。
空善輕輕的雙手合十:“那就是了,夫人的女兒受此災難,只因福氣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這個女孩兒,承載着宰相府全部的氣運。”
李夢一時之間腦子就像漿糊一樣,已經無法思考了。
她此刻已經對空善說的話深信不疑了,只是在不可置信自己都幹了什麼,所以是她找的民間騙子親手將宰相府的福氣全部送走了。
最後這惡果卻是讓她的女兒承擔。
她無力的揉了揉太陽穴:“那現如今,可該如何?”
空善微微一笑:“想要讓我做法事也簡單,但前提是,夫人要從佛祖殿前一步一跪,直到那姑娘門前,請求她的原諒。”
“什麼?!”李夢不可置信的從凳子上彈起來看着空善,讓她一個宰相府的夫人去給一個小丫頭跪拜,這怎麼可能?
空善也不惱,只是低頭:“做與不做,全憑夫人自己,只是這福氣沒有了的話,今日報應在您女兒身上,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李夢眼睛圓睜,吐了紅色蔻丹的指甲死死的掐進肉裏,她望着門口,空善已經走了出去,整個正堂裏已經只剩她自己了。
門外已經將近傍晚,今日早上靈兒得了這怪病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天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可是空善一個出家人不打誑語,他不會騙自己的。
她忽然緩緩吐出一口氣,拖着無比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往佛祖殿前走過去。
冰冷的青石板上,隨着她的動作,拉出了長長的一道痕跡。
李夢走到佛祖殿前,站立了好一會兒,殿前燈火已經點上,燭火搖曳,映着她憤恨不甘卻又無奈的臉。
過了半會兒,她忽然閉上眼睛,重重的往地上一跪。
膝蓋撞擊到冷硬的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聲。
她站了起來,走一步,又重重的跪下去。
空善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在她旁邊看了一眼,淡淡搖頭:“阿彌陀佛。”
落日完全在空中消失殆盡,只留下如墨一般平鋪的痕跡。
善華寺中燭火搖曳,殿中菩薩慈眉善目,俯瞰衆生,她嘴角含笑望着在前邊一步一跪的女人,嘴角笑意不減。
彷彿在說,衆生皆如此。
但善惡終有報。
空善望着李夢一步一跪的背影,想起今日林落翎交代他的話。
“事情就是這樣,她既然可以將一個剛剛失去生母的女孩兒害做災星,將她獨自一人扔到這裏來。”
“那麼我就要讓她,親自求着她回去。”
空善未置可否,他甚至有些認同,雖然出家人人心向善,可他不是,他向來喜歡睚眥必報。
有些人,生來就不會被佛祖原諒。
他想起白日未扎頭髮,神情冷淡又慵懶的少女,嘴角挑笑,這女孩兒,還真是讓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