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揚怎麼可能打時青雪,碰一下都不捨得。
他強行剋制着,大手輕輕撫上時青雪柔順的長髮,像撫摸易碎品般小心翼翼,某種情緒在胸口波濤洶涌,幾乎將他親襲,但莫君揚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強忍下來。
在時青雪躲避的前一刻,他就剋制地收回了手,沒有去看青雪狐疑的眼神,只淡淡地說:“我們回去吧!”
時青雪心中念頭百轉,最後一個都沒想明白,乖乖答應:“好。”
小丫頭的腦子轉得特別快,期間還偷偷摸摸地看了莫君揚好幾眼,一臉做賊心虛。
莫君揚不用細想也知道青雪這會兒打的什麼主意。
呵!他一直都知道時青雪對自己哪怕沒了敵意,哪怕會臉紅心跳,也不會有他想要的愛意。
他也沒有奢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愛情,他要的不過是陪伴。甚至在發現時青雪也是重生之前,他就打算好了:先讓太子和時家交好,用權力捆綁時家衆人,到時候再讓時俊和把青雪給他——簡直不要太容易。
對,就是給。
他需要把時青雪綁在身邊,最好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到、碰到,無論以任何方式實現都可以,有沒有愛情也無所謂。
可漸漸地,他又不滿足了。
莫君揚想看着時青雪露出燦爛耀眼的笑容,想聽她甜膩膩地喊‘揚哥哥’,想她分分秒秒都依偎在自己懷裏……
如果懷柔政策不成功,那強取豪奪也無所謂,只要得到!
莫君揚強行打斷越發變態的思緒,在時青雪警覺之前說起別的,“明天就是莫儒的壽辰,我們後天回京都吧!”
“你不是要替太子拉攏曾志的嗎?完成了嗎?”時青雪沒發現有點死板又懦弱的曾志有什麼拉攏的價值,但並不妨礙她猜測莫君揚此行的目的。
莫君揚停頓了片刻,似有遲疑,但最終還是坦誠相告:“實際上我來曾家的目的並不是爲了曾志。”
“啊?那是爲了誰?”時青雪疑惑地眨眨眼,她對事實還真的不太懂啊!
莫君揚從衣袖裏拿出一份邸報,遞給青雪,“這個我已經讓阿曲翻譯好了,你可以看看。”
邸報寫的是對時俊和與涼國一戰的分析,包括用兵調度、糧草消耗、戰將良才以及戰情影響都寫得一清二楚,連時青雪這種從未經歷過打仗的人都一目瞭然。
時青雪看得很認真,腦子轉得更快,一下子就從邸報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看向莫君揚,確鑿地說:“你是來找曾泰的?”
莫君揚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讚賞,他剛纔只是稍微試探一下,還準備等青雪看完後就跟她說的,沒想到對方僅憑一份邸報就敏銳地覺察出他的意圖。
他該說果然不愧是時磊和時俊和養出來的人嗎?
他含笑點頭,“曾泰此人,和他的父親一樣有點小死板,但與曾志的木訥麻木不同,曾泰是因爲厭惡官場的黑暗才選擇棄筆投戎的。
他一個文士,憑着滿腔熱血和努力,不靠討好上峯就坐到了宣節校尉,確實是個可塑之才。”
時青雪聞言,滿臉自豪,“那是自然的,他可是時家軍出來的人,而且現在還在大哥哥手下做事。大哥哥知人善用又從不居功,肯定不會埋沒人才的。”
莫君揚的笑容隱去了些,有些後悔把曾志的經歷全寫在邸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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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熾啊,那個曾半夜偷偷摸摸跑到落桐閣屋頂的男人,怎麼看都不是好人。
莫君揚這時候當然不會去想,‘偷偷摸摸’幹那種事的人可不止聞人熾一個;而且他現在也還不知道時家夫婦已經打算讓聞人熾娶時青雪了。
————
第二天,曾儒的壽宴如期舉行。
男女分席而坐,曾怡有心勾飲莫君揚也無能爲力。
不過她今天也沒有表現得太飢渴,反而坐到時青雪身邊,熱情地談天說地,就算時青雪興致缺缺也阻擋不住她的聊興。
時青雪不知道曾怡打的什麼主意,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默默分了點心思在昨天莫君揚說的事上。
她前世一心幫着莫君皓,所以時家從她嫁給莫君皓那一天就打上了‘四皇子黨’的烙印。
這輩子爭取時家的人也不少,時俊和想做純臣也只是暫時的,遲早要站隊的話,那肯定選最後的贏家。
只是……莫君揚似乎不打算做皇帝了啊?
時青雪有些苦惱地想。
即使莫君揚沒有明說,但她確實感覺到了對方的想法。
“這位是青雪妹妹吧?”溫婉的女聲在一旁響起。
時青雪擡起頭,看見一個身形嬌小、穿着樸實的年輕少婦正朝自己笑。
她不認識這人,正要詢問,對方及時介紹道:“我孃家姓馮,閨名四娘,夫君是曾家老大,若是青雪妹妹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一聲嫂嫂。”
原來是曾泰的夫人。
時青雪連忙笑了笑,忙要起身卻被曾怡拉了一下。
曾怡神情輕蔑地瞥着馮四娘,冷淡道:“你不在屋裏好好看着你的孩子,出來做什麼?今天是祖父大壽,若是在客人面前失禮,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馮四娘臉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才勉強地說:“小靈睡着了,我擔心母親和你在宴席上照看不來,所以想來幫忙。”
“我和孃親什麼場面沒見過,還用得着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婦幫忙?你還是快點回去抱你的女兒吧,孃親正在跟其他貴婦人聊天,若是讓她們看到你,指不定覺得多晦氣呢!”曾怡滿口嫌棄,句句話直戳人心口。
時青雪聽了都覺得尷尬,看馮四娘那樣子,恐怕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吧?
她之前就知道曾泰在出徵立功之前娶了一個窮人家的女兒,還是父母做的主,那時候沒人覺得曾泰能出息,甚至連羅嬌娘都覺得大兒子能討上媳婦就不錯了,沒什麼挑的。
可現在看來,曾家也並不是不挑嘛!
馮四娘很快恢復了淡然神情,只是臉還有點白,強裝鎮定地說:“我只是來同青雪妹妹打聲招呼,夫君曾多次跟我提起過青……”
曾怡不耐煩地打斷:“青雪的閨名也是你能隨便叫的嗎?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你還是快點回房裏躲着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馮四孃的身子晃了晃,但馬上又穩下來,垂着眼眸朝時青雪行了個屈身禮。
時青雪抽回手,主動挽上馮四娘,笑道:“你雖是泰哥哥的夫人,但我們女兒家交往纔不管這些呢,叫嫂嫂多生分啊,我就叫你四娘,可好?”
馮四娘猛地擡頭,眼中盡是難以置信,顫抖了好一會兒才應,“好,當然好。”
想到剛纔曾怡對她的訓斥,她謹慎地抿了抿脣,“那我還是叫你六娘好了。”
時青雪皺起眉,故作嬌嗔:“想來六娘就是要與我生分的,剛纔你不是還叫我青雪妹妹嗎?怎麼?現在倒不樂意認我這個妹妹了?”
馮四娘誠惶誠恐地搖頭,她只是怕唐突貴人,只好將自己的態度放得一低再低,可沒想到時青雪竟主動示好。
她連忙說:“怎麼會不樂意,只是怕你不高興。”
時青雪得意起來眉飛色舞,十分精神,“多一個疼我的姐姐,我怎麼會不高興呢?”
曾怡看這兩人丟下自己自顧自地聊了起來,不由得怒氣中燒,她不敢直接針對時青雪,就拿馮四娘撒氣,“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沒用的死閨女很嬌氣,動不動就哭,要是驚擾了貴客怎麼辦?!”
馮四娘脾氣好,但是聽到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寶貝閨女,臉一下子就變了色,死死地盯住曾怡。
曾怡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復驕縱的樣子,哼道:“看我做什麼?我說錯了嗎?生了個沒用的閨女,如果是我,我早就把她溺死在尿桶了。”
時青雪知道小地方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但她沒想到身爲女人的曾怡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溺死在尿桶,真虧她說得出口。
時青雪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曾怡一眼,淡淡地說:“那真是抱歉了,青雪那麼沒用,但還是很慶幸當時孃親沒有選擇把我溺死。”
曾怡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露出討好的笑,“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時青雪擺擺手,示意曾怡不用說了,“怡姐姐看不起女孩子也正常,你的生活環境所限,也不好要求你什麼。青雪就不在你面前礙眼了,我還是陪四娘去看看小丫頭,畢竟我們都是幸運的沒被溺死的那一夥人。”
曾怡面有訕訕,忙說:“青雪,我真不是這個意思,你是曾家的貴客。若是你走了,母親問起話來,我也不好交待。”
時青雪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這有什麼的,想來曾夫人也看不起我這個女娃兒,我就不在你們面前礙眼了。
四娘,我們走吧!”
馮四娘根本沒想過時青雪竟然會主動幫自己說話,感動得一塌糊塗,也不管曾怡氣得如何臉紅脖子粗,喜滋滋地帶青雪去見自己的女兒,一邊還不斷介紹:“小靈可乖巧了,只是出生得早,身子有些虛弱,但現在好多了,一點都不鬧……”
曾怡看着兩人相談盛歡的背影直跺腳,暗罵:“時青雪,你也太沒眼光了,有我這個曾家大小姐在,竟然和個鄉野村婦談得那麼高興,還世家貴女呢!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