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贈儀式結束後,媒體記者退場,基金會的工作人員也在有序完成接下來的收尾工作。
靳言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叫上司一笙,沿着小廣場,朝着不遠處走去。
“半年沒見,感覺你好像成熟了不少!”
半年前,靳言處理好成文的喪事,便辦理了休學手續,帶着蘇詩採去了國外看心理醫生。
所以這半年,一直沒有靳言的消息。
直至前不久,司一笙才接到靳言的電話,說成文的遺產已經處理完畢,他也會盡快回國。
其實依照靳言的意思,根本不必興師動衆,可司一笙卻覺得,網上輿論盛行,剛好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消除大家心中的猜忌。
於是,纔有了這場公開的捐贈儀式。
看着走在身邊的靳言,明明還和之前一樣,沒有什麼太過明顯的變化。
可司一笙就是覺得,靳言變了許多。
或許從當年過往被揭穿的那一刻,靳言被迫成長,承擔起所有重擔,便註定回不到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
聽到司一笙這麼說,靳言笑了笑:“我以爲,之前對你隱瞞了身世,你不會再想理我了!”
“怎麼會!”
司一笙不以爲然:“你和…他不是同類人,就算我知道你們的關係,也不會因此對你另眼相待!”
原本話到嘴邊的父親,最後用‘他’來取代。
司一笙想,即便成文已經離開,但只要想到當年成馳的死,在靳言的心中,這個父親,怕是應該無法釋懷的。
僅僅半年的時間,不足以令靳言放下,司一笙知道,他需要的是時間。
“謝謝!”
聽到這答案,靳言倏然一怔,但也只是轉瞬即逝,很快恢復如常。
或許對於司一笙來說,只是說出了心中所想,但對於靳言來說,卻是難得的珍貴。
尤其是他的身份曝光,成文殺害自己的親生兒子被他現場指認之後,靳言也算看清了人性與人心。
不說網上的那些評論,單說學校裏,那些和他交好的所謂好哥們,便已是最真實的反應。
很多人覺得,他心性薄涼,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指認,將其逼死,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安心放在身邊?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反咬他一口,也將自己置於死地。
也正因爲經歷了這些,司一笙的這番肯定的言論,於靳言而說,則更加可貴。
對於靳言的道謝,司一笙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苦澀,眉眼一彎,隨之尋問:“這次回來還走嗎?”
“明天的機票!”
靳言毫不隱瞞:“反正休學的時間還有半年,乾脆繼續出去走走。”
“這半年,我和蘇詩採去了很多地方,她的病情也恢復得不錯。”
“那就好!”司一笙點了點頭。
對於蘇詩採的遭遇,司一笙聽說後,也覺得很痛心。
小小年紀,便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明明可以擁有一個更好的前程,卻因爲女生間的勾心鬥角,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學姐,其實我今天過來,還有些話想你對你說!”
“好!”
司一笙自然知道靳言叫她出來,是有事要說,但也只以爲他是對那筆錢的用途有不同的看法。
卻沒想到,靳言開口的話語,卻與之完全無關。
“我從小被寄養在舅舅家,直到我哥出事,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知道原來我和我哥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司一笙不知道靳言爲什麼會突然和她說起這些,但也只是做一個安靜的聆聽者,沒有打斷。
“我哥的離開,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嚴重的影響,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萎靡不振,欲欲寡歡,甚至每次想到我哥,情緒波動都會很大。直至有一天遇到一個人…”
“那天突然下雨,我看到有同學的哥哥來給他送傘,讓我突然想到了我哥,便一個人坐在路邊放聲大哭。這時候,頭上傾盆大雨突然停止,不等我擡頭,看到一個女生坐在了我身邊。聽我說想念已經過世的哥哥,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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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人會經歷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臟的停止跳動,被宣告生物學的死亡。第二次,是葬禮上,最後一次宣告與這個社會告別。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也把他忘記,纔算是真正的死去!如果你很想你哥哥,就應該一直把他放在心裏,只要你還記得他,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她還說,其實這個世界上能夠被封印的不止是時間,還有記憶。逝者安息,生者奮發,只有儘快從傷心中走出來,重新振作自己,纔是對死者最好的慰藉。”
“你…”司一笙停下腳步,滿臉驚訝:“所以,你就是那個在雨天嚎啕大哭的鼻涕蟲?”
將司一笙的反應收入眼中,靳言笑着尋問:“怎麼?不像嗎?”
“準確來說,是無法想象!”
本以爲,靳言對她說起這些,只是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傾聽者。
卻沒想到,接下來的話也將司一笙帶入回憶中。
靳言所說的這件事,其實司一笙也記憶深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看到靳言哭得像個孩子一般,實在可憐,司一笙這纔會忍不住上前尋問。
可那件事過後,司一笙也便沒再放在心上,哪裏想到,一番無心的話,對靳言來說,卻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而司一笙也根本沒想那麼多,更沒將靳言當初的那個哭得稀里嘩啦的鼻涕蟲聯想在一起。
畢竟當天的相遇,靳言的樣子太過狼狽,而如今的靳言,朝氣蓬勃,任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從那以後,我一直在關注你,與你有關的一切,我都有留意,也正因爲你當初的那番話,才成就了我的今天。”
直至此刻,司一笙才後知後覺的終於明白過來,之前蕭允對靳言表現出來的敵意,並不是空穴來風。
之前司一笙還覺得是蕭允,有些太過敏感,現在看來,是她太過疏忽。
尤其是面對靳言幽深的眼神,司一笙下意識開口:“其實你不必如此,我也沒做什麼…”
“學姐不用緊張,我沒想怎樣,如果我想那麼做,不會等到今天。”
“我很感謝你當初對我說的那些話,也不想破壞這份美好,其實我只希望你過得幸福,僅此而已!”
靳言永遠記得,那天出現在雨中的司一笙,像個天使一般,不僅爲他遮風擋雨,也打開了他的心結,成爲了他的救贖。
但他是人,不是魔鬼。
如果他像成文一樣不擇手段,就算司一笙現在還不屬於她,至少也不會屬於蕭允。
可他沒有那麼做!
在靳言的心裏,一切美好都值得被守護,就像司一笙,他不會,也捨不得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