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事務所。
會客廳裏,除了樊律師,還有另外兩名當初見證了任老太太整個立遺囑過程的律師在場。
任家人到場落座後,樊律師先是拿出了一份由任老太太親自簽字蓋章的見證申請,而後是任老太太向事務所提供的相關身份證明的複印件、遺囑和財產證明材料,以及事務所進行初步審覈後與立遺囑人簽署的委託見證協議。
趁着任家人傳閱的功夫,樊律師又出具了當初與任老太太談話的筆錄和視聽資料。
因爲任家的特殊情況,以免留下隱患,樊律師也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在與任老太太的幾次見面中,都選擇了現場視頻錄製,就是爲了不時之需!
對此,任老太太也表示可以理解,並且一直給予高度的配合。
畢竟若非有司老太太的面子在,怕是整個南寧,都沒人敢接她的案子。
任老太太是爲了解決後顧之憂,只不過,對於這些過程和手續,任泉婭完全沒有興趣。
反而在樊律師接連拿出這些後,有些急切的開了口:“樊律師,既然我媽在衆多律師中選擇了你,明顯是信任你的,那我們爲人子女的也自然沒有懷疑的理由,所以這些就不必看了,還是直奔主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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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其餘兩名律師默默對視了一眼,心想莫不是您不知道任家在業內的口碑?
不是任老太太信任樊律師,也不是事務所沒有案子接,而是有司老太太引見,事務所不好拒絕而已。
否則依照任家在圈內的聲名狼籍,對任老太太立遺囑這件事只怕避之不及,誰會願意惹火燒身,招這是非?
兩名律師搖了搖頭,而樊律師卻並未介意,只是秉承着公事公辦的態度回道:“既然是信任,我便更加要按照程序來,以慰老太太的在天之靈,不辜負她的這份信任。”
這下,任泉婭終於閉了嘴,乖乖看了那些文字資料後,才聽到樊律師進行了開場白後,才用投影播放視頻。
畫面中,任老太太戴着金邊眼鏡,一身暗花棉麻套裝,舉手投足間也皆是大家風範,和藹的就像鄰家老奶奶。
可仔細觀察,卻不難看出她眉眼間的蒼涼。
只見她輕咳了一聲,緩聲開口:“估計當你們通過這種方式看到這則視頻時,我已經不在了。不知道你們此時坐在這裏是什麼心情?是在緬懷?難過?還是仍在各自算計着個人得失?但我知道,我卻是前所未有過的輕鬆和釋懷。”
“以前總想着,你們父親沒的早,我要好好活着,替他陪着你們長大,看着你們各自成家,生而育女,等我有一天去了,也可以對他說,我將孩子們帶得很好,讓他放心,但現在,我覺得無顏以對,因爲我教的孩子們,沒能團結一心,互幫互助,反而爲了家產,各懷心思,各自算計。”
視頻裏,鏡片後的那雙眸子,滄桑渾濁,卻又暗藏鋒芒,像是可以洞穿一切,看清人內心的卑鄙與陰暗。
“其實我一直在等,等你們找回本性,放下心中的利益得失,放下各自的算計,還像你們小時候一樣,一個蘋果也能互相謙讓,弟弟對哥哥出言不遜,姐姐直言教誨,被外面的小朋友欺負時,明知道打不過也是兄妹三人一起衝上去,做錯了事兄妹三人齊心認錯,從不推諉!”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們都不是壞孩子,明明小時候還是相親相家的一家人,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後來我想通了,可能是我不夠好,作爲母親,我沒帶好你們。所以發生了這麼多事,與其說是我對你們失去了信心,倒不如說是我對自己失望了!”
會客廳內,出奇的安靜。
饒是表現得有些急切的任泉婭,此時放在膝上的雙手,手心裏也沁出了一層熱汗。
不安的一再收緊,不停的調整呼吸,相較於任泉婭的表現,任啓明不知是否羞愧所致,一直低頭不語,而任知學通紅的眼眶也明顯溼潤了起來。
將這一幕收入眼中,樊律師難免感慨萬千。
雖說這視頻是經他手錄製的,當初雖有感觸但明顯沒有這麼深,如今隨着任老太太的離世,好像所有的感受都被無限放大了一般。
無論是心酸或是難過,亦是如此!
依昔記得初見任老太太時的樣子,他當時還想,這樣一位雍容氣度,和藹慈祥的老人,怎麼會教出那樣一羣兒女?
現在想想,眼看着兒女與自己想像中的樣子背道而馳,那該是種怎樣的心酸和自責?
正出神時,視頻裏任老太太的聲音並未停止:“其實所以對於遺囑,我要說的不多。知學,泉婭和啓明出生後,公司都爲你們三人留了股份,如今你們也在公司任職,說到底這麼多年是我太自私了,不顧知學的意願,以他身爲哥哥要承擔責任的名義強留他在公司管事,在我離開後,知學也該歇歇了,媽不該讓你揹負了這麼多,一直照顧着我,照顧弟弟姐姐的感受,是我對不住你!至於公司由誰來管,泉婭和啓明可以各憑本事,反正無論誰當家作主,我想你們爲了公司好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然後是我名下的股份,三個子女誰都無權繼承,由樊律師經手,全部兌現捐給教育機構,希望可以重視起對孩子們的素質培養,以免未來有更多和我一樣情況的孤寡老人存在。”
前一秒還有些微微動容的任泉婭,在聽到這話後,瞳孔收縮,眼眸下意識睜大。
顯然是被任老太太的決定,驚得目瞪口呆。
只不過,任老太太的話仍在繼續:“我名下的不動產,全部留給我的孫子,暫時只有收益權,沒有買賣權,待將來娶妻時,纔有權支配,就當作是我給孫子和孫媳留的結婚禮物。”
“我名下的存款分爲三份,其中兩份留給我的兩個孫女,任芷凝和任詩凝,另外一份留給我的外孫女柳若,同樣也算我給三個孩子添的嫁妝。還有我名下的基金股票,投資理財轉贈給我姐姐的孫女,司一笙,她即將要當媽媽,當作是我的賀禮,也由樊律師來辦理。”
“至於我的三個子女,雖然我什麼也沒留下給你們,但我對你們無愧。知學和啓明結婚生子,都是我一手操辦,泉婭出嫁也是嫁妝豐厚,再加上三人手中都有公司股份爲保障,足夠你們一生無憂。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最後一句我想說,你們都已經爲人父母,今後的路,還請好自爲之!”
視頻結束,會客室裏的氣氛壓抑,出奇的沉默。
這種氛圍維持了大概一分鐘,樊律師纔出聲打破:“流程進行到這裏也算告一段落,我想老太太的意思也表達的非常明白了,如果沒有異議,請各位在這裏簽字….”
“誰說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