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東宮穩固
被人問到這個問題,對方還是自己的丈夫,當朝皇太子,楚錦瑤難免超級尷尬。她妄圖含糊過去:“這沒什麼好說的,我們繼續說下一件事……”
“我不覺得。”秦沂看著楚錦瑤笑,“我很想知道。”
楚錦瑤被逼問地惱了,沒好氣地瞪了秦沂一眼。秦沂這種人永遠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非得把人惹毛了,被瞪上幾眼,他才肯轉移話題。
秦沂忍著笑,配合地問:“那下一件事呢,是什麼?”
被秦沂這樣一打岔,楚錦瑤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想了一會才繼續說:“主要是這個火焰太特殊了,見一次就忘不了。我靠著這個想到那天舞女起火的罪魁禍首,但是我一直想不懂,這種東西雖然易燃,但總要有個引子。後來你拿來了錦衣衛裡的口供,我拆開衣服,才發現竟然是貝殼粉。”
“這個又是什麼道理?”
“殿下,你料事如神,在朝堂上舉重若輕,沒想到你也有不懂的地方。”楚錦瑤看著秦沂噗嗤一笑,雙眼亮如星辰,“這貝殼粉可有大用。它是用貝殼燒成灰,放在洗臉水中可以讓皮膚變白,只是它一碰水會發熱,容易燒傷,後來姑娘們才漸漸用得少了。只不過這個方子依然流傳,若說姑娘愛美,知道這個也不稀奇。”
楚錦瑤在乾清宮推說自己不知道,引著太醫說出了貝殼粉遇水發熱的禁忌。可是事實上,楚錦瑤卻對這種美白偏方瞭解得很。楚錦瑤因為愛美,平時愛收集這些偏方,而小齊后也是個愛打扮的人,推己及人,楚錦瑤推測小齊后也知道這個。事實證明,她果然知道。
秦沂著實吃驚,他完全沒有料到原因竟然是這樣。秦沂和幕僚商議了許久,還是想不通為什麼起火。然而沒想到,這最後的關竅竟然是楚錦瑤打通的。那種異火顆粒是方士才能接觸到的,而後面靠美白方子來發熱引火,這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筆。按道理這兩樣相差太遠,即便有人涉獵廣博,瞭解方士之道,那他想到了前面一樣,卻未必能猜到貝殼粉。畢竟美白的東西,哪個男子會關心這些。
這兩重詭計相生相剋,簡直是天然的圈套,可是偏偏楚錦瑤兩樣都占了,順順當當破案,簡直如有神助。秦沂看著楚錦瑤亮晶晶的目光不由心神動搖,等他回過神後,故意笑著說:“看來女孩子淘氣一點也好,說不定以後就派上大用場了呢。以後我們的女兒就按這個法子養。”
“殿下。”楚錦瑤羞惱地喚了一聲,她聽到秦沂說“我們的女兒”,心裡輕輕一動,隨即柔軟的不可思議。楚錦瑤默不作聲地撫到自己的小腹,這裡什麼時候會有小生命呢,一個屬於她和秦沂的孩子。
秦沂也知道楚錦瑤的心結,其實秦沂是真的不急,他們倆才多大,為什麼要急著要孩子?可是他也明白楚錦瑤是不一樣的,她是太子妃,壓力不可同日而語。秦沂握住楚錦瑤的手,說:“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嗯。”楚錦瑤點頭,一提起這個話題就有些沉重,楚錦瑤不想破壞氛圍,趕緊說道,“殿下,我這次是不是立了大功?”
“當然。”秦沂也笑道,“太子妃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你一個人,遠比東宮一杆子幕僚都管用。”
在妻子面前,秦沂毫不猶豫賣了自己的一班下屬,隨便還要踩上一腳。楚錦瑤聽了略羞澀,道:“我哪裡能和東宮的智囊比。對了,還有我的簪子,你要一併賠我!”
秦沂被逗得直笑:“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一會我讓他們另外給你打一套全新的。”
出了汪明賜這件事後,小齊后被收拾地老老實實,後宮的人察覺風頭不對,也都安靜的和鵪鶉一樣。然而事情遠遠沒完,秦沂在法事結束的第二天恢復上朝,之前義憤填膺彈劾秦沂的人,現在看了秦沂都不敢說話。
秦沂是何等記仇的人,現在恢復清白,重回朝堂,能讓這些人得了好才怪。早朝上氣氛詭異,而秦沂氣定神閑地站在最前端,等早朝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秦沂上前一步,說道:“兒臣有事啟奏。”
小齊后的事不了了之,秦沂什麼也沒說,就放這件事過去了。皇帝鬆了口氣之餘,心裡也有些愧疚。他即便不通國事,但至少不瞎,這次的事情,明顯是小齊后對不住秦沂。然而,小齊后是他的妻子,還比皇帝小了十多歲,皇帝不捨得,也不可能對小齊后怎麼樣。
因著如此,皇帝面對秦沂便有些虧欠,如今秦沂在早朝有話要說,皇帝便允了。
“前幾日兒臣未能上朝,輾轉從詹士那裡聽說,有肱骨之臣提出多留一個皇子在京城。”
秦沂此話一出,文武百官明顯躁動了起來,站在最前面的內閣閣老們還沉得住氣,可是後面年輕的臣子,難免就交頭接耳,和身邊的同僚交換驚訝。這件事顯然是埋在東宮腳下的炸彈,如今秦沂洗清嫌疑,被皇帝親自起複歸朝,前些日子意氣上頭的臣子現下也都冷靜下來,俱識趣地不再提這件事。可是任誰都想不到,朝臣主動避開,而秦沂卻自己主動提了起來。
皇帝明顯也驚訝了。秦沂眉眼不動,沒有理會身後的浮動,語氣沉著的幾乎讓人不敢相信他在說什麼:“兒臣覺得此提議甚好。如今宮中只有兩位親王,待二弟三弟就藩後,若京中發生什麼變故,山長水遠,恐怕一時來不及喚兩位賢弟回來。所以,多留一位親王在京,以保江山傳承穩固,兒臣覺得甚好。”
最前面的閣老現在也都掀開眼皮,飛快地揣測著秦沂的意圖。秦沂繼續說道:“依兒臣看,二弟肅王恭謙有禮,禮賢下士,留他下來最好不過。不過潞王是中宮嫡子,似乎禮法上更合適。兩位弟弟各有所長,兒臣不敢定奪,請皇上和諸大人商議。”
肅王聽了這話再也站不住了,趕緊出來推辭,剛和肅王做了親家的魏國公府也沒法裝作看不見。肅王和肅王妃娘家都表態了,鎮北侯府這時候再站著不動就白活了這麼多年,鎮北侯也站出來,替潞王表態。
秦沂堅決要求,一干臣子又是陳情又是說理,最後內閣閣老也站出來勸。不知是不是日頭太烈,肅王腦門上滲出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他眼見一群忠貞老臣們又是下跪請命又是老淚縱橫,肅王腿腳發軟,實在扛不住了,只能咬牙站出來說:“太子之言實在讓臣無地自容。太子既嫡又長,自入朝以來勤政端方,乃是與世不出的賢德儲君,更是臣等典範。臣弟心慕太子高義,豈敢起不敬之心,壞了祖宗禮法?兒臣不孝,在此懇請皇上恩准,待臣完婚之後,立刻前去慶陽就藩。”
潞王還不到入朝的年紀,故而今日早朝他並不在場。肅王這番明確表態的言論一出,整個承天殿都靜了靜。隨後,就是一群讚嘆肅王明禮的聲音。
秦沂這才滿意,半推半就地“順應民意”,“收回成命”。肅王和前段時間同意留人的臣子都被這一通鬧得很沒臉,便是之前沒表態的,現在也都覺得老臉火辣,神態訕訕。皇帝因著對秦沂有愧,今日一直沉默,等下面討伐完了之後,他才出來定調:“太子既嫡又長,順應禮法,這些年來也並無錯處,以後這種話不必再提。既然肅王想早些去慶陽,那等大婚過後,就讓禮部著手準備吧。”
皇帝的話無疑給這件已經定型的事敲上最後一顆釘子,至此,肅王就藩之事已成定局。潞王的事雖然皇帝沒有提,可是肅王的例子已經擺在這裡,等潞王定下王妃後,便是潞王不想走也不行了。
鬧得沸沸揚揚的西內起火案就此蓋棺定論,一場莫名其妙的火牽扯到皇太子身上,最後竟然釀成大規模彈劾,以至於堂堂太子都得卸職以避風頭。可惜前段時間的彈劾風波有多洶湧,之後東宮的反撲就有多猛烈。自認正義的文臣們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素有謙名的肅王不得不自請離京以示清白,天之驕子潞王也被打壓得一句話都不敢哼。便是浸銀權力場多年的內閣也不得不承認,皇太子確實是個合格的儲君,不止合格,現在更應該換成可怕。之前那麼猛烈的彈劾風波,皇太子愣是一聲不吭,直到最後關頭才猛然發力,雷霆萬鈞,震懾全國。至此,別說官場,便是平民百姓也能看出來東宮地位之穩固。秦沂,已然是拍板的下一任國君。
楚錦瑤的感覺最為明顯,以前眾人誠然畢恭畢敬,但是這多是出於禮法,供著她這個太子妃罷了。可是現在,無論宮內宮外,無論是一品的國公夫人還是低微的宮婢,見到楚錦瑤越發恭敬不說,恭敬中還帶著許多熱切和巴結。畢竟秦沂的地位有目共睹,而太子妃和太子感情穩定,至今沒有侍妾,如今誥命夫人看楚錦瑤的目光,簡直是在看未來的皇后。
東宮揚眉吐氣,相應的,其他宮氣氛就要低沉。肅王因為之前留京的事鬧了好大個沒臉,婚禮自然也不敢太張揚,趙蘭輝就在這種壓抑彆扭的氣氛中抬入肅王府。皇室的這兩場婚禮相差不過六個月,但是待遇卻截然不同,楚錦瑤大婚時盛大張揚,整個帝國都殷切注目,而趙蘭輝的就截然相反。
可是這還沒完,趙蘭輝不甘不願地認了婚禮的差距,還沒等她調整好心態,就要準備離京的事情了。慶陽和京城所去幾千里,這一走,恐怕就再難看到京城的紅磚綠瓦了。
趙蘭輝自負是公主之女,背靠魏國公府,從小壓著別人一頭長大,然而現在卻被全面壓制,她心態如何能不崩。
好在皇帝也是凡人,肅王到底是兒子,在眼前養了十八年,感情哪能說斷就斷。肅王這一走,恐怕只有在他殯天奔喪的時候才能回來了,皇帝每想到這裡都覺得痛心,越來越不捨得看肅王離開。然而就藩的事是皇帝親口說的,天子一言九鼎,斷沒有反悔的道理,皇帝只能下令去行宮避暑,借此多留肅王一兩個月,等從行宮回來後,再讓他們兩口子動身。
上頭動動嘴,下面跑斷腿。去行宮避暑,這又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挪窩,整個帝國機構都得跟著挪。
楚錦瑤對此倒沒什麼看法,反正秦沂在哪裡她在哪裡,沒什麼不習慣的。行宮的規模當然比不上紫禁城,宮殿的一磚一瓦不像皇宮那樣壁壘鮮明,後宮森嚴的等級也隨之弱化許多。搬到行宮後,無論是皇帝還是伴駕的人,背地裡都偷偷鬆了口氣。
規矩壓死人,下面的人膽戰心驚,上面被供著的人也累啊。
浩蕩的依仗隊到達行宮,楚錦瑤早被馬車顛地渾身都疼。太子妃的鑾駕都坐著難受,其他人更不必說了,車隊裡的人心裡都叫苦連天,恨不得立刻撲到牀裡休息。可惜皇帝和皇后可以歇,他們還不行,楚錦瑤下車,先隨著秦沂去皇帝、皇后的寢殿請安,履行了晨昏定省、伺候長輩的義務後,這才能回自己的寢殿。
楚錦瑤和秦沂請安的時候碰上了肅王夫婦,皇帝和小齊后都累的夠嗆,隨便說了兩句就放他們出來了。四人一起退出,走出帝后寢宮,肅王主動給秦沂和楚錦瑤問好:“皇兄,皇嫂。”
肅王都主動說話了,趙蘭輝也只好半屈膝行禮,只不過她喚的是“太子”、“太子妃”,這一下就疏遠了許多。趙蘭輝面對楚錦瑤還有些彆扭,而楚錦瑤卻完全沒有在意她:“肅王和王妃有禮了。”
肅王客氣地寒暄了一會,就對秦沂說:“皇兄,今日時候還早,你可否要去圍場轉轉?聽說今日新送來一批獵物。”
既然來了行宮,圍獵自然是重頭戲,男人很少有不熱衷打獵的,秦沂也不例外。楚錦瑤被路途折磨的一臉虛弱,但是秦沂卻精神奕奕。他和皇帝不一樣,不需要休養生息,趁日頭還沒落,正好去圍場過過手癮。這是今年第一批獵物,哪個男子不心動,不過搶在皇帝之前狩獵可謂大逆不道,也唯有幾個皇子敢下場嘗嘗鮮了。
秦沂意動,說:“正好孤也有此意。不過女眷還在,先把她們安置了。”
肅王很明顯怔了一下:“行宮有禁衛軍看守,又出不了什麼岔子,讓侍衛婆子護送就夠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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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錦瑤也說:“殿下,你去圍場吧,我自己帶人回去。”
“這怎麼行。”秦沂想也不想就否決了,他對肅王說,“你先帶著人過去,我片刻就到。”
肅王朝楚錦瑤身後一大幫隨眾掃去,很是覺得秦沂小題大做,這麼點路,還怕人走丟了不成?不過這是秦沂的事,肅王並不表態,而是笑道:“臣弟遵命,皇兄先請。皇兄皇嫂慢走。”
趙蘭輝目送地楚錦瑤走遠,她剛回過頭,就聽肅王說:“本王要去圍場了,王妃便先回去吧。”
趙蘭輝驚訝地挑起眉,她本來想說明明太子都送太子妃回去了,肅王竟然讓她自己走?但是到最後,趙蘭輝還是把口中的話咽下:“好,王爺慢走。”
肅王頭也不回地帶著一大幫人走了,趙蘭輝看看相攜走遠的秦沂、楚錦瑤,再看看大步離去的肅王,沉沉地嘆了口氣。
趙蘭輝走到半路遇到了齊蓉,她不想一個人面對冰涼的肅王府,於是就拉齊蓉過去。坐在寢殿中,趙蘭輝對齊蓉訴苦:“以前隨著母親進宮只覺得宮廷威儀,這才是天家氣象,如今真的嫁入皇家才知,兒媳婦難做,皇室的兒媳婦尤其難做。”
肅王馬上就要去封地了,而去封地的緣由還格外尷尬,趙蘭輝這個肅王妃在外行走時很是沒臉面。外面地位尷尬,那就不出去,可是即使趙蘭輝待在自己的王府裡,眼前也依然不能清淨。
肅王生母早逝,雖然後來有了一個高貴的養母,但也依然吃過許多出身不高的苦。肅王有一個陪伴多年的紅顏宮女,一直陪著他從宮廷黑暗到封王建府,成婚第二天,肅王就把這個宮女領到趙蘭輝面前,明確給這個宮女抬了身份。除了這個共患難的紅顏不能動,淑妃娘娘也賜下幾個美人,說是伺候趙蘭輝,替她管理王府,可是趙蘭輝哪能不知道這些人是做什麼的。趙蘭輝倒是也想效仿楚錦瑤,明面收下,實際上遠遠打發,可是淑妃只是和肅王提了提,肅王就把人抬舉了。
趙蘭輝這才驚覺,楚錦瑤給了她一個天大的錯覺,讓趙蘭輝以為所有女子都能這樣。說起來她和肅王還在新婚頭一個月裡呢,趙蘭輝便已經有了好幾個姐妹。趙蘭輝心中酸澀,看今日的情形,明明楚錦瑤和太子比她更像新婚。
趙蘭輝見了從前的手帕交,盡情倒起苦水:“說起來那位真是好命,都成婚六個月了,她身邊的宮女還沒人挽起頭髮,太子竟然也由著她!也虧是皇后娘娘性子好,同時是繼婆婆也不好插手,若不然,別說是皇家,便是普通勳貴人家也容不得她這種善妒的正妻。”
齊蓉聽著眼波動了動,不可置信道:“你是說,自去年成婚至今,太子表哥身邊只有她一個人?”
趙蘭輝輕輕點了下頭,齊蓉越發震驚了。同時,她心底的嫉妒不可抑制地滋長起來。
她和太子是姑表兄妹,她甚至還比楚錦瑤更早認識太子表哥!若不是請小姑母下旨時遲了一步,太子妃本該是她!而今日聽到的消息,無疑更是一把尖銳的刀,深深紮進齊蓉的心裡,鮮血淋漓。
楚錦瑤憑什麼呢?齊蓉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