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雲崢已經連着三日沒有來醉仙樓了,這三日他去的都是梨花坊,這花魁雪舞竟瘦了一圈,終日怔怔地發呆,稱病不見任何客人。
老鴇子前來苦勸,道,無論什麼男人,大抵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只是那鳳公子的皮囊看着好一些,出手大方一些罷了,你就當做了一場夢吧。
柳雪舞垂淚,道,“媽媽,鳳公子像是一縷陽光,曾照進過我心中,如今突然走了,我便覺得黯淡無光,心中淒冷如冬日。”
“哎……”老鴇子嘆了口氣,心中卻琢磨着,那世子爺究竟是什麼意思,給了藥,鳳公子卻又不見了。
“小姐,小姐,鳳公子來了……”這時候,丫鬟煙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說道。
“當真?”柳雪舞臉上黯然的神采消失了,見煙兒用力地點頭,忙道,“我去抹點胭脂,我這兩日精神不好,臉色過白了。”
“我的好女兒,不枉費你一片真心,鳳公子來了,記得媽媽教你的。”老鴇子起身,去拿先前交給柳雪舞的薰香,她拿起看了,愣了愣,道,“雪舞,這薰香你用過了,怎麼少了一點。”
正在銅鏡前對鏡貼花的柳雪舞手頓了下,道,“昨日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一角,我讓煙兒掃走了,一點點而已,不礙事吧。”
“原來是這樣,沒事的,來,你先將這解藥吃了,到時候要是你也控制不住自己,怕事情不受控制。”老鴇子將解藥給了柳雪舞,看着她拿在手裏吃了下去,再吩咐煙兒將薰香點燃了,“雪舞,你自己看着辦啊,記住,你答應我那十萬兩黃金,可一分都不能少,否則這薰香的事,我便不幫你瞞着鳳公子了。”
“媽媽,你就放心吧,我柳雪舞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雪舞讓老鴇子吃了顆定心丸。
老鴇子走了出去,迎面便撞上了鳳雲崢,她心頭一顫,忙藉着低頭的瞬間掩飾了臉上的慌亂,語氣諂妹地道:
“鳳公子,您可算來了,我們雪舞這幾日,日漸消瘦呢,您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她。”
夜風眉頭一皺,道,“我們家公子,也是你能調笑的,滾!”
這夜風冷着臉的樣子,十分駭人,彷彿隨時要殺人似的,這老鴇子忙喊了大爺息怒,後匆匆跑下了二樓。
這時候,柳雪舞房間的門打開了,那丫鬟煙兒眼見面前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男子,臉便紅了,道,“鳳公子,我們家小姐已經等您好久了,您可算來了,快請進吧。”
鳳雲崢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擡腳往裏面走去。
夜風也像往常一樣走進去,卻被煙兒攔住了,道,“您今天就別進去了吧。”
夜風頓時臉色一沉,“我家公子在哪兒,我就必須在哪兒,你這小丫鬟,敢攔我,未免膽子太大了些。”
“這,我……”煙兒一臉爲難。
“夜風,你在此等候吧,我與雪舞姑娘敘敘舊而已。”鳳雲崢拍了拍夜風的肩膀,道。
“是。”夜風狠狠瞪了這煙兒一眼,煙兒嚇得連忙溜開了。
鳳雲崢走了進去,夜風嗅了嗅鼻子,這地方,這濃濃的脂粉味,實在令人噁心,若不是殿下……
“哎喲,公子,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多寂寞呀,跟我走吧。”正在這時候,一抹嫩綠色的騷氣身影不由分說地往他身上撲了過來,然而,那想要樓主夜風脖子的手還沒碰到他,這女子臉上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她低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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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劍抵在了她的肚子上,隔開着兩個人的距離。
“公,公子饒命……”
“本大爺已有妻室,本大爺對夫人從靈魂到肉體都無比忠貞,識相的,速度滾。”夜風冷着臉,不留任何情面。
“是是是,我,我滾,我滾。”這女子被夜風這渾身的煞氣給嚇得躺在了地上,當真像個圓球似的,滾了出去。
夜風低頭,嗅了嗅,雖然剛剛這人沒有靠到他的身上,但那衣袖拂到了他的衣服上,那脂粉味濃的讓他想吐。
他想着,腦海中便浮現出那總是一臉冷漠的某個人來,喃喃自語地道,“我還是喜歡這樣的。”
廂房內。
柳雪舞款款走到鳳雲崢的面前,屈膝,道,“鳳公子,數日不見,雪舞還以爲,你已經離開平洲了。”
鳳雲崢臉上流露出淡淡的神態,道,“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完,暫時還不會走的。”
柳雪舞聽罷,心頭微怔,“這麼說來,公子辦完事情,就會走了嗎?”
“我非平洲人,又家有妻室,總要回家的。”鳳雲崢說道。
“那雪舞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公子了。”柳雪舞美豔的臉上流露出一抹黯淡的神情來。
但凡領略過鳳雲崢風姿和氣度的女子,少有不沉淪的,這柳雪舞不知道,她不過是這衆多女子中的一個罷了。
而鳳雲崢之所以常常“沉溺”在此,還別有目的。
“有緣,自是再會相見。”鳳雲崢說着,眉頭突然輕輕皺了皺,問道,“今日的薰香,味道似乎有些特別。”
柳雪舞正要撥弄琵琶,聽到他這話,手微微一頓,低着頭道,“噢,今日我換了一種香味,有安全的作用。公子今日,想聽什麼曲子?”彷彿怕鳳雲崢多追問,她忙岔開了話題。
“《雨霖鈴》吧。”鳳雲崢在桌前坐了下來,看了看,柳雪舞后面的方向,端起酒杯,脣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公子且聽着。”柳雪舞的心好似有些慌亂,心裏總想着放在鳳雲崢面前桌上的薰香,一向琴技卓越的她,彈奏前段的時候就錯了兩個音符。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du)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柳雪舞一邊撥弄着琴絃,嘴裏緩緩的銀唱,一邊目光落在鳳雲崢的臉上,媽媽說過了,這薰香薰着薰着,便會使人忄青欲涌動,情不自禁。
果真,這鳳公子似乎覺得有些熱似的,修長的手指扯開了脖頸處的一顆釦子。
柳雪舞心頭一熱,又彈錯了一個音符,她心頭一陣慌亂後,迫自己繼續銀唱着——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一曲終了,她已經大汗淋漓,因爲過於期待,所以很緊張,手腳竟因此有些虛軟。
“咚”
她剛擡頭,卻見鳳雲崢整個人突然倒在了地上,那酒杯倒在地上,酒液一地,她一愣,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走了過去——
“鳳公子,鳳公子!”
然而,卻見這鳳公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臉色蒼白,脣色發紫,完全沒有像老鴇子說的那樣。
她頓時一愣,這是怎麼回事?
這並不是什麼忄青藥?她嚇得連忙顫抖着搖晃着鳳雲崢的身體,連聲喚着,“公子,公子,你醒醒,這,這是怎麼了……”
難道,媽媽騙了她?
“公子,怎麼了?”這時候,外頭傳來夜風的聲音。
“……”柳雪舞剛要站起來,突然,她感到一股冰涼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嚇了一跳,回頭,頓時臉色蒼白——
“世,世子爺……”
只見那世子爺呂茂站在她的身後,後面還有數名侍衛,她一看,她旁邊這個廂房的木牆竟然能夠自動上升,頓時兩個廂房合二爲一了。
呂茂一臉冰寒,向柳雪舞使了個眼色,柳雪舞本要叫出的聲音生生壓了下來。
“公子,公子……”夜風在使勁地敲門。
柳雪舞咬了咬牙,提高聲音,道,“沒事,酒杯掉了。”
“繼續彈奏。”呂茂吩咐道。
“……是……”柳雪舞不明其意,但是,面對着這平安王府的世子爺,什麼反抗都不敢,戰戰兢兢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繼續撥弄着琵琶,低聲銀唱着。
幾個侍衛站在她的身後,手中持劍,她一點也不敢怠慢。
夜風纔沒有繼續再叫了。
呂茂走到鳳雲崢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他,故意大義凜然般道,“我們呂家對朝廷素來忠心耿耿,這麼多年以來,我父親安平王盡心盡力地替皇上治理平洲,可朝廷對我們呂家,不仁不義,不但扣押我兒在京都當質子,令我父親安平王顏面盡失,如今,又想出這推恩令來,表面上是要分權,實際上是要分裂我們平洲,讓我們平洲往後一分爲五!”
柳雪舞顫着聲音,道,“世子爺,他,他到底是誰?”
呂茂回過頭來,看着柳雪舞,道,“他乃當今周成帝的第九個皇子——鳳雲崢。”
“什麼……”柳雪舞心頭一顫,臉色發白。
“如今,他既然倒在了你這裏,他便由你負責了,否則,這謀害皇子的罪名,你怕是擔不起。”其實,通過老鴇子給柳雪舞的薰香,並不是什麼忄青藥,而是一種毒藥,無聲無息隨着呼吸沁入體內,半個時辰的時間,就能令人中毒,若不伏下解藥便會像現在這樣,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