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衆人齊齊應道。
連母目光落在蕭氏的身上,以往這樣的場合蕭氏是不能出現的,但現在是平妻了,便能像大夫人一樣出現在此聆聽訓誡。
“蕭氏,淑妃歸寧期間,你記得要規避。”連母眉頭微皺,聲音有些冷漠。
“爲什麼?”連詩雅一聽,猛地擡起頭來,問道。
“爲什麼?”連母臉一冷,道,“還用我說嗎?天煞孤星,通鬼附體,淑妃娘娘和公主嬌貴無比,到時衝撞了貴人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蕭氏聽了,臉一陣青一陣白,難看極了。
胡氏和劉氏卻掩嘴輕笑,道,“母親考慮的周道。”
連詩雅不服氣,道“祖母,這種荒謬的話您也相信,我娘怎麼會是天煞孤星……”
“住嘴!”連母勃然大怒,道,“當初是誰說自己撞鬼了撞邪了?不是你自己嗎?那莫安師太又是誰讓叫來驅邪的?不也是你們嗎?說什麼莫安師太道法高明。現在可好,轉眼又說這些是荒謬的事!”
“我……”
“雅兒!”蕭氏連忙拉住了連詩雅的話,道,“是,老夫人,我一定謹遵教導,三小姐是怕我委屈才跟你論理的,請您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寬容她。”
連母的氣才稍稍收斂了下,道,“都下去吧。”
“是。”衆人告退。
饒是這些日子謹慎行事,絕不與連似月置氣,能離她多遠就離多遠,這回連詩雅還是沒能忍住,回了清泉院就大發脾氣,道,“祖母老糊塗,娘你明明已是平妻,卻還找着藉口處處壓迫你,連淑妃的面都不讓你見,我真是忍不住!”
“哼。”蕭氏一聲冷笑,接過甄嬤嬤泡的茶,喝了口,道,“老太婆看來是已經活夠了。”
“……”連詩雅聽了這話,頓時嚇了一跳,“娘,你,你是什麼意思?”
“若沒有她,連似月也沒法像現在這般肆意橫行了,我真恨自己始終心軟,沒在當寵的那會早點下手。”蕭氏臉上表情平靜,脣角浮現出一絲陰測測的冷笑,聲音像是冰封過似的冷漠。
“娘……”連詩雅背脊升起了一股冷意。
*
仙荷院,晌午時分,天氣已經好些了,連似月便讓婆子們將桌子搬到了院中,坐在桌前做這些女紅。
離上元節尚有數天時間,連似月正在想着該準備些什麼禮品給淑妃和十三公主鳳瑭瑤。
這時候,冷眉走了過來,在她的耳旁說道,“大小姐,四殿下已經向皇上請求賜婚,上元節那天要去蕭國府正式提親了。”
連似月聽了,拿着針線的手微微一怔,頓了一下,便繼續接着繡,淡淡地道,“也算是一樁好姻緣了。”
說着,讓冷眉下去了,自己則繼續低着頭做刺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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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似月,朕早就厭惡了你這張醜陋不堪的臉!”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想起,她身子一顫,猛地站了起來,朝四處看去。
“呀,大小姐,您的手……”這時候,一個守門的丫鬟,驚叫一聲連忙跑了過來。
連似月低頭一看,才發現因爲剛纔受到的驚嚇過大,那根針已經深深刺入了一截到她的食指裏面去,而她竟然沒覺得疼。
“大小姐,您忍着點,奴婢給您拔針……”丫鬟按住連似月的指尖,一個用力將針拔了出來,一小股鮮血立即蓬勃而出,丫鬟急忙用白色的絲帕包住手指,那帕子被染上了一片紅,猶如血梅,美麗卻淒涼。
“一定疼死了,奴婢這去找陸大夫過來。”
“不用了。”連似月用帕子按着手,說道,她這才發現,在身旁伺候的人是那守門的秀珠,“你怎麼會在這裏?”
秀珠彷彿嚇了一跳,低聲道,“奴婢,奴婢是守門的,但是聽到大小姐的叫聲,就跑進來了。”
連似月看着她,口氣淡淡地道,“你倒是有心了,去我屋子裏那些止血的藥來,不必驚動陸大夫了。”
“是。”
秀珠見連似月並沒有責罵她,心裏一顆石頭落下,忙折回屋子裏去拿止血藥了。
“大小姐,您一定很疼吧。”看着帕子上漫溢開來的鮮血,秀珠一邊替她塗着,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我不疼,這事不要和任何人說……”她有過剖腹取子的疼,有過挖眼珠拔牙齒砍手腳割舌頭的疼,被至親至愛之人背叛的疼,這一點針扎的疼,又算的了什麼?
“是,奴婢遵命,但大小姐橫豎要小心些,淑妃娘娘馬上就要來了,您萬萬要保重自己。”
“是啊,上元節節馬上就要到了。”連似月悠遠的眼神望着前方,喃喃地道,上元節節也就是她嫁給鳳千越之日,是她想起來便覺得千刀萬剮的日子啊——
那一天,她身披紅妝,抱着少女最熱烈的愛戀,義無反顧地奔赴他的世界,他說雖然是一場陰錯陽差的大婚,但是她本就是他所想所念之人,所以與她成結髮夫妻是他此生最大的榮光,他願意用盡他的所有來守護她,海沽石爛,滄海桑田,矢志不渝。
彼時的她,聽着他的綿綿情話,在他懷中淚流滿面,還有什麼比自己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着自己還要幸福的呢?
她像一只飛蛾,以撲火的決心愛他,甚至不惜毀容,不惜摧殘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她,到頭來才知,這只是他給她的美麗陰謀。一切只因她是相府嫡女,能給他需要的支持。
他心裏愛戀的人始終只有一個連詩雅。
所以,當他終於登上至高之位時,便迫不及待地將連詩雅接進宮,將她打入冷宮,虐她,殺她,來發泄這些年的憤恨。
“大小姐……”秀珠只見連似月望着前方發怔,卻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便小心地喊道,“您給淑妃和十三公主的禮品都準備好了嗎?”
“心裏已經有譜了,你帶人去找齊稻、黍、稷、麥、菽五穀,再找齊紅橙黃綠青五色繡線來。”連似月吩咐秀珠,彷彿因爲拔針一事開始要重用她了。
“是。”秀珠很快就將連似月需要的東西找了來,她好奇地問道,“大小姐,這五穀和五色繡線是截然不同的兩樣東西,您找來這些,要做什麼呢?”
“現正值水患災害肆虐江南,京城也是災民遍地,我用這五穀和五線繡出‘國泰民安’四個字敬獻給淑妃娘娘,也算預示來年必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連似月將繡線拿在手中,開始琢磨應該如何下手。
“大小姐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奴婢來幫您佈線。”秀珠被連似月巧妙的點子折服了。
連似月細細地琢磨着穀物該如何分佈,繡線該如何分配,一針一線,皆有講究,慢慢地,便出現了一些形狀,秀珠看着,不禁嘖嘖稱奇。
這幅五穀的字畫連似月花了三天的時間彎成了,接着她便開始準備給十三公主的禮,想來想去,她決定做一件披風,她讓秀珠找來水紅色的料子,她還找人問過了,十三公主最喜歡桃花,她便在披風上繡了一樹的桃花。
這些天,好些事都是讓秀珠幫着做的,仙荷院的衆人便覺得秀珠得了大小姐的寵,都跟着巴結起來。
“大小姐,披風裏面準備放什麼呀?”披風的桃花樣子繡好後,秀珠問道。
連似月想了想,道,“放棉絮吧。”
“棉絮會不會太重了一些,我以前在清泉院看到三小姐的披風,裏面放的是天鵝絨,最細最細的那種,很暖和,又輕,拿在手裏像是沒有重量似的。”秀珠想了想,建議道。
連似月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倒有道理。”
於是,她又讓人去找來天鵝絨,天鵝絨非常的珍貴,還是冷眉去京西成衣鋪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