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安院。
各房的夫人,小姐,和姨娘都來了,就連連念心都來了,只是她不再像以往一樣是話最多,最活躍的那個,她一直坐在那邊低着頭不說話,胡氏看她這樣,雖然心疼,可也不願意讓她回去,她還在幻想着如何讓老夫人多多憐憫這個孫女,再爲她籌謀一下未來。
衆人挑選完了各自喜愛的料子,感恩了淑妃娘娘的賞賜,便話起了家常。連曦靜靜坐在角落的位置,低頭喝着茶,仍舊如往常般安靜,只有問到她的時候,纔會說上兩句。
自從蕭姨娘被剝了後宅的權利,衆人方纔如夢初醒,這內宅之事雖然多年來由蕭姨娘掌管,但大夫人始終是大夫人,她纔是後宅的主事,大小姐也始終是大小姐,嫡女的位置不可能被一個小小的庶女輕易撼動。
於是衆人都開始轉向了大夫人這邊,以大夫人爲中心,蕭姨娘雖百般不是滋味,但面上還是要維持着恭順的姿態。
“大嫂的身體已經全好了吧,我看你今天氣色不錯。”劉氏這慣會見風使舵的眼見着形式已經發生了變化,便急着開始討好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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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連詩雅身後的蕭姨娘聽到劉氏的問題,捏着帕子的手不禁緊了一緊,只見大夫人幽幽地看了蕭姨娘一眼,道,“先前有人給我用了錯的藥,所以身體越醫越差,後來把那錯的藥換成對的藥,就好了。”
“用錯藥?”劉氏瞪大眼睛,驚訝地道,“大嫂的病可是陸大夫看的,陸大夫一向小心謹慎,數十年沒出過錯,怎會在你那裏出了錯?”
“陸大夫倒是沒有出錯,是底下的人疏忽,弄錯了方子,白白受了幾個月的苦。”大夫人苦笑道。
“那些個不長眼的奴才,大嫂你可不要輕饒了她們,該拉出來打一百個板子,再趕出相府去!”劉氏道。
“那奴才已經下了跪,認了錯,把該說的都說了!”大夫人的目光始終裝作不經意地瞟過蕭姨娘,令蕭姨娘有些如坐鍼氈,“不過,那孩子還小,就不和她計較,打發出去了。”
“大嫂總是菩薩心腸。”劉氏諂妹地道。
幾個小姐挑選了各自心儀的料子後便高高興興地在身上比劃着,討論着要做成什麼樣的式樣。
六小姐連雪喬新學了皮影戲,還興致勃勃地表演給衆人看,嘴裏唱着那“美人自刎烏江岸,戰火曾燒赤壁山”,小姐們看的不亦樂乎,四小姐連菀茵和七小姐連勝茹兩人也躍躍欲試着讓連雪喬教他們玩,表面上一派和樂融融的氛圍。
可是,老夫人看着卻始終興致不高,手抱着她的小白狐,輕皺着眉頭,不怎麼說話。
大夫人察覺出異樣,便關切地問道,“母親,是不是人多吵到您了,不如,讓小輩們先行退下?”
連母嘆了口氣,道,“不是你們吵了我,是我這白狐,不知怎麼了,一直病懨懨的,已經連着兩日不喫東西了,我擔心再這樣下去,就保不住它的命了。哎,是不是它捲了這裏,想回歸山野了。”
原來是白狐生了病,連母才悶悶不樂的。
“祖母,莫不如讓我來瞧瞧,興許能看出些端倪來。”連詩雅站了起來,主動請纓道。
“是啊,老夫人,三小姐精通醫術,肯定能瞧出什麼來,且讓她看看吧。”蕭姨娘在一旁道。
“咱們雅兒在外可是有賽觀音的美譽,給京城好多百姓看了病,這白狐的病症定是難不倒她的,就讓她來看吧,母親。”大夫人容氏也極爲親切地道,顯得對庶女很寬和的樣子。
蕭姨娘聽了這話,微微一顫,心頭略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來,但是細看這位當家主母,她卻笑意溫暖,看不出什麼不妥來。
“母親謬讚雅兒了,其實雅兒只是想爲祖母排憂,讓祖母不必憂煩,開開心心的。”連詩雅話說的非常乖巧,她走到連母跟前,傾身摸了摸那白狐的下顎,又將手伸到腹部揉了幾下,它卻一動也不動,始終閉着眼睛。
“怎麼樣?”連母充滿期待地問道。
連詩雅笑道,“並非它捲了這裏,而是因着天涼,患了風寒,不礙事的,我開兩帖藥煎了,喫過兩三次就能好了的。”
“三小姐,這小東西可不是人,能用人的法子來治嗎?”宋嬤嬤知道白狐對連母的重要性,所以顯得尤爲謹慎。
“宋嬤嬤放心吧,我所用的藥方和人略有區別。”連詩雅說着,示意丫鬟拿來筆墨,寫下了藥方,交給下人去抓藥。
看到連詩雅如此篤定的神情,連母眉頭舒展開來,欣喜地道,“我只道是它厭了我,卻沒想到是患了風寒而已,幸好有你,不然就耽誤診治。我還真怕這小祖宗在我這裏有個什麼意外,這可是菩薩賞我老太婆的生靈。”
得了這樣的誇讚,蕭姨娘和連詩雅的眉心愜意地舒展了開來,她們感覺到自己又在一點一點走回連母的身邊去。
這時候,傾安院外,連似月遠遠地走了過來,她穿了件蜜合色緞子襖,石青緞子掐銀線的褂子,白綾素裙,頭上左右配着一對金累絲蜂蝶趕菊花籃簪一對,簪上一朵靈芝,三莖菊花,一蜂一蝶,又花盆之半,內有小卷草,襯着一張素淨的臉更顯清新秀麗。
連訣則走在連似月的身旁,一襲冰銀色錦袍,那衣襟和袖口處繡了暗紋青竹,清風拂過,如墨的青絲悠悠飄起,他仿若初升的朝陽,令人心曠神怡。
丫鬟們見到這樣俊帥的少爺,不禁都微微紅了臉,羞怯地低下頭去,又忍不住偷偷地看,降香發現其他丫鬟的視線都停留在連訣的身上,心裏不禁暗暗罵了句不要臉的浪騷踐貨。
兩人一直走到遊廊下,衆家的下人都在此候着自家主子,連似月她看了眼連詩雅院子裏的人,目光在那董嬤嬤的臉上停留了片刻,脣角露出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董嬤嬤看着這三小姐,不知爲何,只這麼淡淡的一眼,她卻覺得背脊升起了一股涼意,渾身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她心想,這三小姐爲何總這樣看着自己,難道她看出了什麼?不,不可能,董嬤嬤立即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她在三小姐身邊已經六年了,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不妥。大小姐一個孩子也不可能察覺的,一定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