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俺楊門輩輩是忠臣
刀劈王倫他也不怪
又把那個招討帥印賜與了楊門
文廣兒歡天喜地把府進
我這一見帥印氣在了心……”
戲臺上,《穆桂英掛帥》已經漸漸進入了尾聲,連似月知道,相府之所以特意點這一齣戲,是爲向皇上和諸位殿下表明相府對朝廷的忠誠之心。
身旁的鳳燁、連訣和鳳羽已經前去與各世家公子把酒言歡了,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連似月的頭有點昏昏沉沉的,眼眶微微發熱,她撫了撫額站了起來,對旁邊的大夫人輕聲道,“母親,我出去透透氣。”
“讓青黛和降香跟着吧。”容氏目光裏有一絲擔憂。
“母親,不用了,心口有點悶,我想一個人走走。”連似月說着,起身避過衆人,走出了壽宴廳,容氏也不好勉強。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泥地裏,腳步輕飄飄的,隨時要摔倒似的,她便找了個石凳坐下,覺得心口也開始悶,氣息紊亂,渾身燃起一股熱騰騰的感覺,她一手扇着風,一手貼着臉頰。
這是怎麼了?她怎麼突然這麼不舒服?她酒量一向不錯,不至於因爲喝了兩口就這麼難受纔是。
“大小姐,原來您在這裏啊,叫奴婢好找。”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丫鬟匆匆跑了過來,一臉焦急的樣子。
“你找我何事?”連似月微皺着眉問道,氣息有些紊亂。
“少爺剛纔和八殿下喝酒喝多了,一個人跑到觀月臺,抱着柱子使勁往頂上爬,奴才們攔都攔不住,奴婢實在怕少爺鬧出事來驚動了老爺,趕緊來找大*姐了。”小丫鬟摸着臉頰上的汗,急喘着氣說道。
什麼?連訣喝醉了夜闖觀月臺?連似月忙打起精神站了起來,道:“扶我過去,我去找他。”
“是。”小丫鬟連忙挽着連似月的手,一起往觀月臺那邊快步走了過去。
當她們走遠一點的時候,一個倩影從樹後面慢慢移了出來——
連念心看着連似月的身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後遠遠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連似月都覺得暈暈乎乎地,因爲心裏想着連訣還是強撐着往前走,終於到了觀月臺,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緊聲問道,“你是哪個院子裏的?”
但是,她扭頭一看,卻發現那小丫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整個觀月臺只有她一個人。
“訣兒,訣兒……”她站在觀月臺內,喊着連訣的名字,疑惑地四處看了過去,卻並沒有發現連訣的影子,她的頭覺得越發的昏沉了,只好在靠着柱子坐了下來,用手撐着額頭,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一陣悉悉率率的腳步聲響起,只見,一個白色素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進入了觀月臺,他試探性地喊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嗎?霜滿天來了……”
霜滿天站在亭子裏往四下看去,但是,卻沒有看到任何人,人難道還沒有到嗎?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變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他好奇地循着聲音看了過去,只見前頭的柱子後面飄起了一縷衣角。
霜滿天臉上頓時露出了了然於胸的笑容,剛纔,他在戲臺上唱《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時,已經遠遠見過這位大小姐的風姿了,是一個獨特清逸之人,足以令他心馳神往。
這時候,石柱後面慢慢伸出一只纖纖玉手向他招了招,這只手柔軟白皙,彷彿凝結的玉脂,十指尖尖,月光下,風情萬種。
好美的手啊!
“大小姐久等了……”霜滿天迫不及待地往石柱子後面走了過去,正欲與連似月說話時,卻突然感到脖子後受到一個重擊,渾身一頓,一回頭便看到一個男人站在他的身後,他臉上戴着銀色面具,面具後的那雙眼睛沒有一絲溫度,彷彿來自地獄的死神,霜滿天渾身一驚,接着便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此人是誰……
連似月愣了,望着這突然出現的男子——他一襲玄色的夜行衣包裹着頎長挺拔的身軀,雖然隔着面具,但卻能感受到這冰冷面具後那一張會令人驚心動魄的臉,而他看她的眼神——
爲何,爲何覺得如此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她的心也不受控制地跟着砰砰跳動起來,甚至令她……想要落淚。
“你,你是何人?”這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原本是周嬤嬤在此接應她的,他不在她的計劃內。
他卻沒有說話,深看她半晌之後,便蹲下來,在霜滿天的衣服內搜尋了片刻,搜出了一條帕子。
“你的?”連似月抑制住不正常的心跳,回過神來,一看,這正是她讓丁香交給胡氏的帕子。
她想明白了,原來她們想趁着祖母壽宴污衊她和戲子有染,若不是她早有防範,步步爲營破解了她們的計謀,她就會被人抓個正着,然後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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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上那麼多公子哥她們不安排,偏偏選了個戲子,這樣不但毀了她的名聲,還會毀了她的一輩子。因爲到時候被抓現行,所有人知道了這件事,連延慶不會再留她在府中,而是會安排他嫁給霜滿天,再來一封決斷書,斷絕她和相府的往來,那麼她就要做一輩子的下等人。
蕭姨娘和胡氏,你們好惡毒的計謀啊。
“馬上就有人來了,你先回去,按你的計劃來。”他望着觀月臺後的方向,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隨即便將雙手將這霜滿天拎了起來,丟到假山石後面。
他還知道她的計劃?他到底是誰?一直在暗中看着她嗎?饒是她這麼謹慎竟然沒有發現?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想那麼多了,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來幫她的。
於是她果斷地轉過身,繞過這假山石,抄小道往另外一邊匆匆走了,她一邊走,一邊抓了抓袖口。
蕭姨娘,胡氏!好!既然你們這麼狠,不打算讓她在相府生存下去了,那麼,她就來個魚死網破,送她們一併下地獄吧,想着,她目光中閃過一抹徹骨的寒意。
只是……
她回頭看了眼,剛纔那個人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濃郁的夜色中。她看了看手,纔想起剛纔那條帕子她忘了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