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院。
連念心回去以後就坐在梨木鐫花椅子上哭個不停,幾個丫鬟婆子正手忙腳亂,戰戰兢兢地拿了臉巾給她做熱敷。
胡氏坐在一旁,一掌拍在桌上,怒氣騰騰地道:“連似月這個小踐人,我不過說了她兩句,她居然敢對你呼巴掌!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二嬸?”
連念心哭着道,“娘,我被她當衆打了以後還怎麼見人?連詩雅說了,咱們不能吱聲,被打了也只能忍着,因爲她是嫡女!可是難道我就喫下這個悶虧嗎?我不服氣。”
“哼——”胡氏冷笑,道,“什麼嫡女,一切還不是老夫人和丞相一句話,要不是她外祖家還有些勢力,她現在已經和堯城的浪蕩子成婚了。”
“那,那現在要怎麼辦?”連念心撫着自己火辣辣的臉,哭哭啼啼地問。
“二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到了。”這時候,門外傳來通報的聲音,不一會連詩雅便在丫鬟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走到胡氏的跟前,示意丫鬟將一個小瓷罐雙手奉上,道:
“二嬸,方纔我看到二姐的臉腫厲害,便拿了一盒應天府劉小姐送我的紫草膏過來,一天三次塗在臉上,很快便會消腫的。”
“你倒是有心了。”胡氏口氣有些陰陽怪氣,一時也聽不清她是什麼意思,連詩雅雖聽着不舒服,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來是爲別的目的。
想着她便道,“我方纔聽到二姐在哭,忍不住想多說兩句。二嬸,二姐,大姐是咱們府裏的嫡女,無論她犯了什麼錯都會被原諒的,所以,二姐這次還是忍下來算了吧。”
胡氏一聽,立即炸了一般,尖聲道,“忍?憑什麼要忍?她連似月是什麼東西?我要是任由女兒被她打罵,往後在這連家還怎麼立足?”
“可是就算二嬸不忍,又能怎麼樣呢?大姐還有她外祖家撐腰呢。”連詩雅佯裝蹙眉輕輕嘆了口氣,眼角卻緩緩掠過一絲不被察覺的笑意。
胡氏冷哼:“我偏不信邪,連似月這次踩到刺了,我絕不會就這麼放過她。”連念心聽了心中一喜,“娘,那現在要去找連似月算賬嗎?”
“當然!新仇舊恨,我要好好和她算算。”胡氏擰緊了帕子,指甲掐入手心。
她將丫鬟石榴手中的帕子一把扯了過來,丟在地上,“別敷了,拿胭脂過來,最紅的那盒。”
“是。”石榴忙跑到梳妝檯前拿了盒胭脂過來,胡氏用手指摳了一塊,塗在連念心的臉上,道,“你就頂着這張臉,我們去安平院找老祖宗說理去。”
“等等!”連詩雅攔住了二人,問道,“二姐,你弄來的那條蛇到底有沒有毒?”
連念心眸光中閃過一絲不自然,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蛇確定已經處理了嗎?”連詩雅又問道,她當時被那條蛇嚇得失魂落魄,也沒注意到最後蛇是怎麼被處理掉的。
連念心想了想,道,“我看是被一個小廝拿走的,董嬤嬤也吩咐了說要解決掉,那,那就是已經處理好了吧,畢竟也不會容一條毒蛇在府裏,咬了人要出事的。”
胡氏聽了,道,“那就走吧!”
“好!”連念心一聽,立即停止了哭,趕緊跟着胡氏一塊走出院子。
連詩雅跟着走了出去,臉上浮現綻放出燦爛的笑顏。
就算是嫡女又如何,不管連似月變成什麼樣,她都有辦法治她!
到了安平院,人還沒進屋,胡氏就已經雙膝跪地,呼天搶地地哭着站在簾子外喊道:
“母親啊,母親,你可要爲我們娘倆做主啊,念心都快被人打死了。”
安平院位於整個相府最安靜最清幽的南邊,整個院子兩邊是穿山遊廊,遊廊上掛着大小不一的鳥籠,鳥籠裏養着各色珍惜鳥兒,院內有四間小廳,六間上好的廂房。
連母晌午歇了一覺纔剛剛起來,正坐在酸梨木製的暖榻上,身穿五福捧壽紋樣的青色紵絲上裳,盤金繡鮮桃拱壽雲肩,頭上戴着石青刻絲秋板貂鼠昭君套,額心的位置鑲嵌着一塊翠玉。
兩個頭梳雙髻,穿皮粉色立領短衫和裙的丫鬟正在給連母捏肩,旁邊的爐子上溫着茶湯,桌子上放這些精緻可口的糕點。
還有一個穿着雪青色襖裙,裝扮素雅的女子正站在旁邊靜靜地修剪一盆文竹,不言不語,渾身散發着寡淡的氣息。
這邊連母才端起茶湯,便聽到外面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她皺起眉頭道,“誰在外面吵吵鬧鬧的,吵得我頭疼。”
“老夫人,是二夫人,說大小姐打了二小姐,跑過來請老夫人做主。”答話的是連母跟前頗爲得寵的大丫頭黃岑姑娘,她穿着家常耦合色短衫,桃紅繡花綾裙,點翠耳環,點翠蝴蝶釵。
連母端着茶杯的手輕一頓,眉心打着結,道,“她回來了?”
“大小姐是午時到的。”一旁穿着綢緞衣裳,手腕上戴着玉鐲,頭上戴着朱釵的宋嬤嬤回答道,“按照您的吩咐,走的後門。”
連母嘆了口氣,道,“怎麼纔回來就又鬧出事來!讓老二家的進來吧。”
話音剛落,就見那簾子被掀開,胡氏哭哭嚷嚷地走了進來,拉着連念心雙膝一屈跪在地上,道:“老夫人做主啊,不然我們娘倆當真活不下去了,大房的實在欺人太甚!”
連念心也跟在一旁哭哭啼啼,“大姐欺侮我,祖母您看看我的臉,變成了這般模樣,還怎麼見人。”
“行了,別哭了!哭的人昏昏呼呼的,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連母面露不悅之色,問道。
胡氏朝連念心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直接說道,“得知大姐今日回府,我們姐妹幾個便和她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誰知惹怒了她,她便不顧姐妹情分,當衆扇了我耳光,孫女兒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請老祖宗做主。”
胡氏啜泣着,一邊用繡花帕子擦着眼淚,一邊道,“我知道老祖宗喜歡清靜,本不該來叨擾。可是,可是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啊,憑什麼我們二房的孩子就這麼被大房的一再糟踐呢!雲朗怎麼去的,您心知肚明!這回念心又被欺負,老祖宗一定要爲我們做主纔是。”
連母聽了眉心緊皺,對連似月這個孫女越加不滿,纔在堯城犯了有辱門楣的醜事,一回來又鬧得雞飛狗跳,這個時候該保持低調的道理都不懂。
她一時心煩,冷聲道:“黃岑,你派人去把她叫過來。”
“是。”黃岑朝另兩個站在門口的丫鬟使了個眼色,胡氏和連念心暗暗對視了一眼,看連似月這回要怎麼在老夫人面前自圓其說,老夫人正惱着沒借口懲治這做了醜事的孫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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