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衍被白卿言牽着走入內室,輕紗薄帳最前頭掛着幾副名家畫作,在他看到最中間的那副時腳下步子一頓。
畫作上,他的母親姬後梳着家常髮髻,頭上帶着白芍玉簪,身着茶白色的上衫,茜色繡白蝶的羅裙,微微顯露出肚子,腰間綴着玉蟬,身邊環繞着他的兄弟姐妹們,就在這到處垂綴着紫藤簾子的秋華閣內。
蕭容衍眼眶發熱,脣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擡手撩開紗幔,不由自主加快步子朝着那幅畫的方向疾步走去,如同看着自己母親站在那自沉香木橫樑上垂下的重重紗帳盡頭,對他淺淺笑着。
他最終立在畫卷遣,定睛望着畫中人,搖曳的三十六頭蓮花燈搖曳映照着略有些褪色的畫卷。
畫這幅畫的時候,蕭容衍還未出生,可他的兄長和姐姐都在,她瞧着畫卷上母親和兄長姐姐他們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和幸福,這讓記事起便對母親笑容沒有了印象的蕭容衍腦海中,母親笑顏輪廓逐漸清晰了起來。
“畫卷在晉朝的時候,被丟在倉庫的深處,受了些潮,不過好在當初用的顏料都是極好的,所以還是能看出當初的色澤。”白卿言立在蕭容衍的身邊,“畫上沒有署名,乾淨的連一個印章都沒有,瞧着也不像是名家的畫作,但應該是因爲出現在皇宮……所以才晉朝入宮的皇家僕從丟在庫房角落,母親身邊的秦嬤嬤翻找出來這幅畫,瞧着說不錯,本來想讓母親瞧瞧是出自是哪個名家之手,正好我在母親哪裏,我瞧見這個玉蟬猜到了姬後的身份,便向母親要來了這幅畫。”
“多謝……”蕭容衍目不轉睛瞧着這畫,彷彿能想象到兄長說的那些歡樂時光。
聽說這幅畫,是在他的父親那位燕國皇帝……還未清醒的時候,給母親他們畫的,那個時候出的母親無疑是幸福的,在父親還未清醒之前,母親是全心全意愛着父親的,父親也是全心全意愛着母親的。
外界傳言中母親的種種不堪,其實正如白卿言當初在宮宴上所言……擅權專政蛇蠍心腸也好,妖妹惑主也罷,他的母親不過是一介小小后妃,宮內無權前朝無勢,攜癡傻皇帝波譎雲詭中求存,罷了!
最開始母親求得是她和父親得以活命,後來又將大燕推上霸主地位,心智堅韌……絕非外界說的那般,是一個以風姿弄權的妖后。
白卿言笑着握住蕭容衍的手,與他站在一處,低聲說:“你我之間不必說謝,不過世人的傳說當真不假,姬後不止才能天下難尋,美貌……亦是是人間難尋。”
“美人在骨不在皮……”蕭容衍輕輕攥住白卿言的手道,“母親在世時,常常說……這所爲骨,是風骨的骨,衍以爲……母親和阿寶不論是皮相還是風骨,都是世間難尋的!”
“這幅畫,要不要我找畫師修復後再讓你帶回去?”白卿言問。
“阿寶不用再費心了,我自己來修……”蕭容衍轉過頭瞧着白卿言,“等兩國賭國之事定下來之後,抽一日……我想給阿寶和兩個孩子,畫一幅畫像,阿寶可抽得出時間來?”
“那自然是好的!”白卿言轉而望着蕭容衍,大約也能猜得出這幅畫到底是誰畫的了,她靠近了蕭容衍半步,低聲說,“都說我這一手畫畫的不怎麼樣,想來阿衍的畫定然是不錯的,等回頭阿瑜他們回來,我便推了阿衍岀去與他們比試,看他們誰還敢拿我作畫水準不高來說嘴。”
蕭容衍凝視白卿言笑容恬靜,美目似水的模樣,煞有其事應了一聲:“我們夫妻一體,爲夫自當爲娘子爭回這一口氣。”
“那就多謝相公了。”白卿言笑聲低淺。
因着範玉甘被燕國使臣團中的燕國戶部尚書給打了,燕國使團中能言善道的戶部尚書不得再去鴻臚寺。
原本都猜這一次大周必定要在賭國之事上佔盡便宜,卻不曾想到……燕國使團之中一個僅有使臣身份,沒有在燕國朝堂任職的王寒冰,竟然是一個比燕國戶部尚書更爲難纏之人。
但儘管如此,大周依然是要求燕國質攝政王慕容衍,二皇子慕容瀝和大將軍謝荀於大周。?
鴻臚寺中,大周使臣團和燕國使臣團,因爲此事來回拉鋸,談了幾日都談不下來。
王寒冰跪坐在案几對面,瞧着大周使臣慢條斯理開口:“我燕國可以將在西涼打下的所有城池雙手奉送給大周,但絕不能將我們攝政王質於大周,更不能將我們大將軍質於大周的道理,若是大周不放心我們也願意讓我們二皇子質於大周,給大週一個安心,也讓大周看到我們燕國的誠意……”
“燕國最大的誠意,便是將你們攝政王和大將軍同二皇子一般也質於大周!如此纔算是你們燕國誠心與我們大周賭國,並不是想要拖延時間,好讓主力回防,殺我們大週一個措手不及!”大周官員道。
“畢竟……”一身官服,身姿清瘦頎長的呂鳳琅雙手抄在袖中,緩緩開口,“二皇子不必說,大將軍謝荀也不必說,燕國的攝政王……除卻是你們燕國的攝政王之外,更是能征善戰的猛將,這一點在西涼之戰上我們大周深有領略!且有被燕國捅刀的錐心之痛在前,如今燕國希望我們大周放下戒心,又藏着將大周真正忌憚的大將不肯拿出誠意,天下的好事總不能都讓你們燕國佔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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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鳳琅那與呂元鵬像似的圓眸帶着幾分肅殺之氣:“燕國可別忘了,這一次……燕國來不僅僅是要談賭國之事,更是要就燕國太后在我大周背後捅刀之事給我們大週一個交代!”
“呂大人說的即是!”王寒冰聽呂鳳琅如此說,眼底笑意更深了些,他頷首,“那事情便一分爲二來談,我們燕國在大周背後捅刀的事情在前,那就先來將這件事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