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候在院門口的春桃,和白錦桐的貼身侍婢丹芝,見兩位姑娘出來忙撐開了傘,疾步進來接兩位姑娘。
白錦桐拿過丹芝手中的傘,撐在白卿言頭上道:“你們兩個回去吧,我和長姐走走……”
“燈給我。”白卿言拿過春桃手中的燈。
姐妹兩人沿着落了雪的青石板路,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往逸風亭走。
“我聽祖母說,給你安排了幾個身世說詞讓你自己挑,你可選好了?”她問。
“選好了,我挑了個崔鳳年的名字,覺着好聽,且崔家本就是商賈出身,只是十幾年前敗落了,崔家還有一個雙目皆盲神志不清的祖母在,別人也不至於懷疑我這身份是假的。”
她點了點頭:“平叔挑的人,等事辦完之後,我想着就讓他們就跟着你,聽你差遣。”
“長姐,祖母已經給了我很多人了!”白錦桐說。
她腳下步子一頓,轉過頭來盯盯看着白錦桐:“那些人是祖母給的,必定得用,你可以好好用,可有些事情……需要只聽命於你一人的人來辦,你手下便不能沒有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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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錦桐抿住脣,猜測這是不是長姐含蓄的在叮囑她防備祖母。
“你別多想,我只是不想讓祖母傷心。”她牽着白錦桐,繼續往前走,“祖母到底年紀大了,她老人家更願意看到,是國公府與皇室相敬相扶的太平門面,有些事你若做的超出祖母預料,祖母必不會不聞不問。你心中需牢記,祖母是我們的祖母,也是大晉的大長公主。”
“我知道了長姐,我必會讓祖母看到她想看到的。”白錦桐說。
盧平手下知根知底可以交付後背,統共就那麼幾十個,他慎之又慎挑了嘴巴最嚴的十個,拿着名冊來同白卿言稟報。
白卿言將名冊遞給白錦桐:“以後這些人你用,你要去見見嗎?”
“平叔挑的人我放心,就不去看了,總有要見的時候。”白錦桐說。
她點頭,擡眼望着盧平,眸色幽深,語速極穩:“即是盜匪,那就扮得像一些別露出什麼破綻,更不必刻意給白岐雲一行留命。事畢後,更不必折返覆命,分散兩路。一路直奔五道坡,以我父親之名請柳家堡柳正餘先生出山。一路喬裝普通商戶管事家僕在事發之前進朔陽,替少東家崔鳳年購置朔陽白茶出海交易買賣。以後……他們便都跟着三姑娘聽命行事。”
“是!”盧平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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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時,長壽院門外,撐着傘的蔣嬤嬤聽完外院婆子的回稟,打賞了一個荷包,拎着襖裙下襬又匆匆進了上房。
頭髮花白的大長公主閉眼,靠坐在牀頭吉祥如意雙花團枕上,蓋着條絳紫色富貴團花錦被,手中撥弄佛珠,帷帳還未曾放下,半個身子都隱在燭光照不到陰影裏。
“大長公主……”蔣嬤嬤走至大長公主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二爺的庶子已經安頓到莊子上了,該說的話也都傳到了,如今年節之下他們母子倆已無處可去,即得了大長公主保他平安的許諾,又仗着自己是國公府唯一的血脈,自然是先去莊子上安頓對他來說好處多一些,只待他們住進莊子,那婦人定是不能活着出來。”
大長公主嘆了一口氣:“這事,別讓阿寶知道了!”
聽到這話蔣嬤嬤又紅了眼:“其實,大姐兒原也沒有想到那個庶子的命。”
大長公主閉着的眼角沁出溼意:“我不是爲了防着阿寶要老二那庶子的命,我是不想讓阿寶手上沾那醃髒婦人的髒血!阿寶那麼小個孩子……爲這個家做的太多了,損陰德的事就讓我這個身子埋進土裏的老太太來做吧!”
蔣嬤嬤應了一聲跪在大長公主牀邊,輕輕握住大長公主的手:“老奴就知道,大長公主還是最疼大姐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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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果然如白卿言預料的那般,白岐雲帶着四十五萬兩的銀票帶着他來時的人馬出城,是回朔陽的方向。
臨走前,白岐雲交代兩位庶族弟,今日再去國公府一天,明日必需出發回朔陽。
不到中午,皇帝四道旨意接從皇城發出,內容讓大都百姓都不住跪地叩拜,高呼皇帝英明。
第一道旨意,皇帝命大理寺卿主捉拿忠勇侯秦德昭,嚴查審南疆糧草一案。?
第二道旨意,劉煥章通敵叛國,抄家滅族。
第三道旨意,信王杖一百貶爲庶民流放永州永世不得回朝,信王子嗣貶爲庶民圈禁於信王府內。
第四道旨意,追封鎮國公爲鎮國王,追封鎮國公世子爲鎮國公。
大長公主親率白家遺孀跪在門口接聖旨,兩位還未離開的庶老爺驚得臉色發白,對望一眼,滿心惶惶。
皇帝追封鎮國公爲鎮國王,這是說皇帝不但沒有厭棄國公府的意思,且還要加恩!
封王啊!異姓王!雖是追封……也是高不可及的榮耀啊!
跪在靈前的白卿言給鎮國公上了一柱香,鄭重叩首,再擡頭已是淚眼朦朧,心頭酸澀難當。
“祖父!父親!叛賊劉煥章抄家滅族,信王被貶爲庶民流放永州永世不得回朝!蒼天終還我白家男兒清白,我白家男兒……各個都是頂天立地,無愧百姓的忠義君子!白家一門肉身雖死,精魂永生不滅!諸位叔叔、弟弟們,可以安息了!”
她重重叩首。
白家諸姐妹含淚跪於白卿言身後,叩首。
國公府門外百姓聽聞“安息”二字,捶胸痛哭,那藏在心中巨大的悲痛相護感染,哭聲震天。
此生,她總算沒有讓祖父揹負着“剛愎用軍”四字,屈辱下葬,留下一世罵名。
可就算……追封王爵又有何用?!她白家滿門的忠義兒郎,還能活過來嗎?!
她再也不會將白家的生死,將白家的榮辱,寄託在旁人手裏。
她要權!要勢!
要白家不再成爲砧板之魚。
此次皇帝對信王的處罰,比之前在大殿內皇帝同她說的要判的重。
她敢斷定,皇帝已經拿定了主意讓她去南疆,因此……才做出這般的示好,甚至是退讓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