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上樓的時候,顧輕舟聽到了腳步聲。
皮鞋的聲音很重,而腳步非常快,顧紹和顧圭璋都沒這麼迅捷,顧輕舟當時就嚇傻了。
她以爲是司行霈來了。
直接從樓下走上來,司行霈瘋了不成?
顧輕舟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敲門聲響起時,她清了清嗓子,壓住滿心的焦慮,故作鎮定的問:“誰啊?”
門外是司慕的聲音:“是我。”
顧輕舟喫驚,怎麼回事?她微微一愣,打開了房門。
司慕站在門外,顧輕舟盯着他看,他也看着顧輕舟。
顧輕舟的眼眉露出幾分凜冽:“罵我還沒盡興,要來給你女朋友找場子嗎?”她擋住門,並不打算讓司慕進來。
她對他充滿了戒備。
“不是。”司慕道,聲音低沉,“可以說幾句話嗎?”
顧輕舟不想請他進自己的房間。
閨房是顧輕舟的私人地盤,只有她親近的異性可以進入。
司慕不算。
顧輕舟從房間裏出來,順手關上了房門:“出去談吧。”
司慕沒異議,能談談就行,哪裏談都願意。
他們倆下樓時,顧家衆人全部雙目炯炯盯着,似乎想把他們倆剖析挖開,看看他們倆到底怎麼回事。
顧圭璋則喜不自禁。
方纔司慕叫“阿爸”了,這門婚事就算徹底定了。
其他人裏,表情最明顯的就是顧緗–顧緗臉上帶着嫉妒的憤然,狠狠瞪着顧輕舟。
憑什麼呀!
顧緗還以爲司家要退親的,憑什麼司慕就看上了顧輕舟,還心甘情願喊“阿爸”?
幾個姨太太,都是替顧輕舟高興。
顧輕舟是她們的依靠,比顧圭璋可靠,她們都希望顧輕舟能有個強悍的靠山,能和軍政府的關係更牢靠點。
“要走了啊?”顧圭璋一副諂妹又興奮的模樣,上前問司慕。
司慕欲回答時,顧輕舟搶先了。
“不是,我們出去說幾句話,我馬上就回來了。”顧輕舟道,“阿爸,你們早點睡吧。”
“不用急,反正還早。”顧圭璋道,恨不能把女兒白送給司慕。
司慕也發現了,但是他沒什麼表情。
顧輕舟道:“知道了,阿爸。”
說罷,她就和司慕出了大門。
顧公館所在的這條街,也算熱鬧,附近的住戶不少。
燈火之下,風揚輕塵蹁躚,橘黃色的燈光想紗幔,籠罩着茫茫夜色。
司慕的車子停在路邊。
顧輕舟站定腳步,轉身問司慕:“有什麼話,你說吧。”
天氣晴朗,夜風也和煦溫暖,有醉人的桃蕊清香。
司慕依靠着車門,抽出了雪茄裁開。
他每次心情緊張或者失落的時候,都希望抽菸。
他劃燃火柴,十指掬起,攏着一團小小的火焰,他的手指修長潔白,骨節分明。
輕吐了青煙,司慕慢慢道:“我今天很失態……”
顧輕舟沉默,等着他說完。
他何止失態?
在顧輕舟看來,司慕今天是很過分的,雖然她不怎麼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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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慕停頓了下,繼續道:“週末我們約好了,你失言在先;裁縫鋪子遇到你,你態度又傲慢;今天喫飯的時候,你言語又過激,我心裏存了一肚子火,所以衝着你發作了,我很抱歉。”
顧輕舟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他的話,她有一搭沒一搭聽着。
好像都是她的錯!
她失約是真的,可態度傲慢是哪裏的話?
顧輕舟冷笑。
男人在愛情裏,果然很盲目,魏清嘉在他未婚妻面前炫耀他們的舊情,他是不在乎,還是沒聽出來?
怎麼反而都是顧輕舟的錯?
顧輕舟感覺,魏清嘉訴說往事,司慕是很得意的。他沒有顧慮到顧輕舟的感情,卻處處維護魏清嘉。
故而,顧輕舟的反擊,在司慕聽來是主動的攻擊。
他愛魏清嘉,他維護她,跟顧輕舟沒關係。
“對不起,輕舟。”司慕又吐了青煙。
“我原諒你。”顧輕舟道,羽睫微揚,眼眸在橘黃色燈火下幽靜,似月色的海,“這件事,到此爲止好嗎?”
司慕頷首:“多謝。”
顧輕舟笑了下。
夜風初時溫暖,吹久了也感覺涼颼颼的。
顧公館院牆上的藤蔓,已經爬滿了翠葉,風吹綠浪,在夜裏似鬼魅舒展。
顧輕舟攏了攏衣襟,涼意如水般浸透了翠袖,她說:“解釋清楚了,那我回去了。”
她轉身欲走。
司慕卻喊她:“輕舟。”
顧輕舟停住腳步。
“退親的事,我不想考慮了。”司慕道,“我不打算退親。”
顧輕舟立在那裏,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半晌腦袋裏都嗡嗡作響,難以置信盯着司慕:“你說什麼?”
“我說
,我不打算退親了,我會和你結婚。”司慕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告訴她。
顧輕舟太意外了,腦袋還是懵的。她在司行霈面前說話肆無忌憚,現在處於懵逼的狀況,她也沒好好組織言語,脫口而出道:“你有病吧?”
司慕微愣。
顧輕舟的聲音收不住:“你一邊約會魏清嘉,一邊說要跟我結婚,還說你會忠誠婚姻,怎麼這會兒就要享齊人之福?你真齷齪。”
司慕臉色沉了下去。
他的呼吸有點重。
顧輕舟的話,說得很難聽。
一陣風過,夜風將顧輕舟滿頭青稠般的長髮揚起,似海藻般盪開。她用手按住亂飛的頭髮,人也慢慢清醒了幾分。
她沒有繼續辱罵司慕,人也理智了很多。
顧輕舟將頭髮隨手挽住,想着這事不對勁,故而靠近了幾分,道:“你怎麼想的?”
司慕卻不言語。
他不高興的時候,都會沉默,狠狠吸脣邊的雪茄,將煙霧全部吞噬入腹,再緩緩推送出來。
這陣青煙,差點嗆到了顧輕舟。
“你喜歡我?”顧輕舟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
司慕嘴角微翹,有個冷冷的笑意,他擡眸回視她:“你有什麼值得我喜歡?”
顧輕舟鬆了口氣。
“那爲何不想退親了?”顧輕舟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