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歪在牀上,圓潤的眸子內帶着幾分嬌嗔,眼見得秦崢要上牀,刻意要刁難他:“我見夫君是不困的,那就把那些東西收拾起來再睡吧。”
角落裏堆着厚厚的一箱書,間或還有些古畫兵器之類的,有些是旁人送的,有些是顧九整理出來的。
原本想着明日她慢慢收拾完了,好叫下人們歸置起來的。
奈何今夜秦崢得罪了她,所以她便小心眼的記仇了。
聽得她這話,秦崢隨意掃了一眼,頓時便明白了自家小姑娘是故意的。
不過他也不惱,順從一笑,行了個禮,笑的格外溫柔:“遵夫人命。”
眼見得他竟然真的過去收拾東西了,顧九一時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隨口一說,對方倒是去做了。
室內格外靜謐,顧九側着身子去看秦崢,正看到男人舒朗的面容。
感受到她在注視着自己,秦崢還不忘回頭,衝着她施施然一笑:“夫人,爲夫好看麼?”
被抓包的顧九:……
她瞬間轉過身去,可不過一會兒,又忍不住轉回身去看他。
男人正在卷一張古畫,依稀可見畫上是一副美人圖。
畫上是否絕色顧九不知,但眼前人,卻倒是真絕色。
耳邊傳來打更人的唱喏:“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夜半,子時——”
那梆子聲遙遙傳來,在這夜色裏幾乎叫人不可辨認。
過了子時,就是新的一日了。
顧九心頭驟然一跳,沒來由的想起來一件事:“夫君……”
小姑娘的聲音有些恍惚,秦崢卻沒有察覺到,偏頭看她,笑道:“馬上就收拾好了,可是困了?”
顧九卻是搖了搖頭,她撐起來身子去看秦崢,眉眼中除卻恍惚之外,卻又多了幾分慶幸。
“夫君可還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嗎?”
聽得小姑娘的詢問,秦崢下意識回頭看她,見她眉眼中帶着清淺的笑意,不由得動作微頓,問道:“什麼日子?”
顧九見他沒想到,抿脣提醒道:“今日,是二月十六啊。”
二月十六……
秦崢卷古畫的手驟然一頓。
今年的二月十六倒沒什麼特殊的,可去年,他是二月十六成的婚。
那是他跟阿九的婚期。
男人的眼中也帶出了笑意,起身走到她的身邊:“一年了啊。”
他眼中滿是溫柔,顧九卻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時有些促狹,下意識道:“夫君還沒收拾完呢。”
秦崢有心溫存,奈何小姑娘卻指了指那些收拾到一半的物件。
他無奈一笑,到底是走過去,格外好脾氣的將古畫卷好放置在盒子裏,一面又拿起了旁邊的佩劍。
這劍是他先前隨身的,可如今調任了吏部,尋常卻是用不到了。
秦崢有些感嘆,拿出盒子裏的軟帕來擦拭那把劍,卻聽得顧九眼中染上狡黠的笑意,道:“那夫君可還記得另外一件事麼?”
聞言,秦崢手上動作未停,挑眉問道:“明日給你帶春風樓的糕點?”
春風樓是新開的一家館子,顧九最近喜歡上了這家的荷花酥,只可惜每次去都要排隊好久,且還不定能買的上。
這已然成爲了小姑娘新的執念。
聽得他這話,顧九臉色一僵,怎麼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顯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喫貨呢?
顧·喫貨·九並不肯承認這個身份,只哼了一聲,道:“我是說,當年夫君您親手簽字畫押的——約法三章。”
她說到這兒,想起來當時這東西被秦崢撕了,心裏還有些可惜。
這要是還留着,是多好的打趣他的東西啊!
顧九心裏一時有些後悔,臉上也浮現起了幾分惡作劇的笑意來:“當初可是說好,一年之期到了就和離的。世子爺,您言而無信啊。”
從小姑娘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秦崢的臉色就黑了。
待得她說到最後,秦崢的神情卻反而平靜了幾分。
他手中還執着那一柄長劍,劍上閃着寒芒。
秦崢手中還拿着軟帕,漫不經心的擦着劍尖,人卻是一步步的靠近了顧九。
最終,站在了牀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作死的小姑娘。
“風太大,你且再說一遍。”
男人的眼中帶着笑意,神情卻是帶着幾分危險。
顧九原是想調系他的,可這一瞬間卻驟然慫了。
眼前男人的手指寸寸拂過兵刃,她嘿然一笑,嚥了咽口水,十分沒出息的撐起身子,擡手便攬住了他的脖頸:“夫君好生兇惡,嚇到妾身了。”
她過來的時候,秦崢忙將手中長劍扔到一旁,生怕傷到她半分,另外一只手則是過去扶着她的腰,護着她不會摔到。
臉上裝的這般兇惡,可惜處處卻都是柔情的妥帖。
顧九眼中笑意越發多了幾分,摟着他的脖子,仗着男人的寵溺,越發的膽大妄爲:“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秦崢秦大人是個無賴。當初說好一年之期放我走,如今倒是出爾反爾,自毀諾言。”
分明是罵人的話,可從顧九的嘴裏說出來,倒像是在呢喃着情話似的。
尤其是小姑娘故意爲之,說話的時候,櫻脣貼上他的耳邊,連帶着柔軟的氣息一同飄到了他的心裏。
秦崢眼中瞬間便燃起了一簇火焰。
他扶着顧九腰肢的手,頓時便用力了幾分,將這個作死的小姑娘摟在懷中,低頭輕笑:“這便是無賴了?看來顧小姐是真不知本官的手段,本官得讓你見識一下什麼纔是真無賴——以正官威。”
最後四個字,被吞噬在了脣齒之間。
秦大人說到做到,於是在接下來,顧九被迫喊了百八十遍夫君,承諾了不但這輩子,連下輩子都是秦崢一個人的。
且還在意識昏沉之間,什麼葷的素的都被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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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口傳,一個口述。
待得秦大人終於大發善心的放過她之時,顧九只覺得自己已然不知今夕何夕了。
她渾身脫力似的被秦崢抱在懷裏,身上已然被清理乾淨了。
先前她不大清醒,可現下回想起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那會兒到底都說了些什麼難以啓齒的話!
於是乎,憤怒至極的顧小姐,再也顧不得秦大人的官威,狠狠地將他的胳膊扯了過來,在上面咬了一個牙印兒。
可惜她到底是婦人之仁,那牙印既清且淺,到不了明日就會消散了。
秦崢饜足的抱着她,任由她雷聲大雨點小的罵自己,低頭愛憐的親了親她溼了的髮梢。
末了,又將那蓋了牙印的胳膊擡起來,十分滿意的欣賞了一番,輕聲道:“多謝夫人蓋章,有了這方大印,爲夫生生世世都再也跑不脫了。”
唯你一人,可囚我心。
分明先前,顧九還是有些火氣的。
畢竟他今夜發了狠,顧九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且他眼中的情愫和炙熱要將她融化似的,讓顧九心頭燙的發顫。
可此時他不過一句話,顧九卻覺得,便是將命給他都可以。
小姑娘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深深地知道,她這輩子算是栽進去了,再沒有出來的機會。
但她也知道,秦崢亦然。
這個認知,讓顧九的心中莫名起了幾分甜蜜來。
她順從的抱住秦崢,輕聲的應他:“我也如此。”
若他爲囚,她甘願生生世世爲他所困。
窗戶沒關,有夜風從窗外飄進來,顧九下意識往秦崢懷中縮了幾分。
見狀,秦崢便要起身去關窗戶,卻被顧九攔着,輕聲笑道:“我要看月亮。”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月影清輝。
顧九乖順的靠在秦崢的懷中,卻是忍不住垂眸輕笑:“今晚月色真好。”
當年她原本以爲,心間明月這輩子都會高高懸在天上。
可沒成想有朝一日,月亮竟會向她而來。
秦崢低頭便看到小姑娘眼中的笑意和滿足,他心神一怔,繼而虔誠的在她眉心吻了吻,輕聲附和道:“是啊,今晚夜色真好。”
在她之前,他只覺得萬古長夜禹禹獨行,並無半分光明。
可在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世間萬物五彩斑斕,而她點亮了他整個世界。
可天下萬千風景,從不及眼前美人一笑。
今晚,夜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