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將秦崢夫婦捧的高,顧九卻只是淡淡一笑,道:“二嬸太過謬讚了,我們不過是小輩兒,哪兒能算是指望。”
她說到這兒,復又笑道:“再者說來,家裏那幾個孩子,有你跟二叔的培養,哪個也不差的。”
聽得她誇讚自己的孩子,二夫人抿脣笑道:“那幾個都是頑劣不堪的,過幾年回京之後,還得靠着崢兒這個做哥哥的指點呢。”
聽得她這話,顧九並沒有反對,只是輕笑道:“那是自然。”
與秦家的其他人相比,二房至少沒那麼多壞心眼,或者說,他們的思維在正常範圍內。
顧九自然不可能真的與秦家所有的本家親戚都決裂,二房可以相交。
二夫人不着急走,顧九便陪着她坐着說話,待得快到飯點的時候,她倒是先起身告辭了:“幾個孩子都帶過來了,也不知在府上有沒有安分呢,我得回去看着。”
這次只有秦織錦沒跟過來,且還是因爲二夫人不願意讓她沾染上晦氣,至於那三個小小子,全部是都帶過來了的。
畢竟他們是男丁,不同於女孩兒,若是出殯都不在,會被外人說三道四的。
聞言,顧九便也不在留她,只笑着寒暄道:“二嬸若是哪日得空了,可以帶孩子們來玩。”
她釋放善意,我如夫人自然不會拒絕,忙的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在門口略微說了幾句話,眼見得時候不早,二夫人這才告辭了。
只是臨走前,又試探着問道:“這兩日不去便罷了,後日出殯那日,你跟崢兒還是過去吧。”
原本她倒是想從中說和一番的,可知道顧九被人下毒,她便知道這事兒自己是管不了了的。不過倒可以藉着這事兒,回去再敲打一番自家夫君,省的他再着了那位大哥的道兒。
至於讓顧九他們出殯當天過去,卻是真的爲他們好了。
到底是小輩兒呢。
聽得二夫人這話,顧九則是點頭應道:“多謝二嬸提點,您放心,我那日一早就過去。”
不同於這幾日,出殯當天排場大,她也不打算在那一天丟人現眼。
得了她這話,二夫人倒是放心了不少。
至少顧九肯答應,便說明她沒打算撕破臉。
二夫人鬆了一口氣,囑咐顧九留步,自己則是隨着丫鬟出門去了。
待得將人送走,顧九這才捏了捏眉心,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白朮很快便去而復返,見她回來,顧九又交代了幾句:“你讓人去鋪子裏一趟,取了我前些時日交代下去的首飾,再去金玉齋拿兩套頂級的胭脂水粉。除此之外,再讓趙嬤嬤看着往日的規格,給五小姐預備便可。”
秦織錦定親這事兒,看來是板上釘釘了。既是如此,她就得將禮給備齊了,至少不能落人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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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朮應聲出去,顧九繼續回房中練字去了。
……
到了出殯那日,顧九果然如自己所言,一大早便隨着秦崢去了明陽伯府。
他們去的時候,天色纔剛矇矇亮,府上一片縞素,入目處皆是素白的絹花。
顧九從下人的手中接了孝服,隨着一起去偏房換了,方纔去了正廳。
先前的時候,秦釗三番五次的請他們夫妻過來,可這二人卻一個都不給面子。
他覺得有些拉不下臉,看見秦崢夫婦的時候,只淡淡的點頭示意。
反倒是二老爺格外的熱情,見到秦崢,還低聲問道:“瞧着你臉色不大好,可是夜裏沒休息好?”
秦崢與他輕聲寒暄,一旁的二夫人則是輕聲詢問顧九:“阿九可喫飯了,隨我去小花廳喫一點吧?”
顧九聞言,知道二夫人這是想讓她錯開正廳裏尷尬的局面,因點頭應道:“多謝二嬸。”
她其實已經喫過了,不過還是隨着二夫人去了小花廳。
不同於在正廳的局面緊張,這裏只她們二人,倒也算是安靜。
顧九起先便留意到府上不同,這會兒終於有時間問了:“二嬸,府上如今是你操持的?”
這次過來,與上次大不相同,一看便知道必然是花了錢的,否則不可能這般盡善盡美。
聞言,二夫人也不瞞着她,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你二叔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是孝子。”
按着她的想法,老太太出殯,這事兒怎麼看都得是大房管事兒的。可是秦釗一口咬定自己沒錢,他們能怎麼辦?
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奔喪,總不能因爲這事兒便擱置不管了吧。
見狀,顧九頓時瞭然,因道:“既是您管了,待會將管事吩咐過去看着禮單便是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二夫人意想不到,她看了顧九一眼,輕聲笑道:“說句不怕你笑話的,你的想法倒是與我不謀而合。”
二夫人自然不肯就這麼白白出錢,讓她掏錢可以,可那前來送禮的禮金卻是都得自己拿走。
這事兒,當初秦釗也是同意了的,否則二夫人哪兒會那麼容易鬆口。
但她卻沒有想到,顧九會給自己出這樣的主意。
這也說明,秦釗這個公爹,跟自己的兒子兒媳是真的離心了。
這是好事兒。
至少於二夫人來看,是好事兒。
因此二夫人說完這話,又輕聲笑道:“不瞞你說,禮金其實也收不了多少,我只是看不慣大伯的德行。”
聞言,顧九只抿脣一笑,也不多言。
有些話,她在心裏想可以,但若是說出來,那就不大好看了。
二夫人也不計較這些,與顧九說了一會兒話,見下人們端上了飯菜,又笑着招呼她來喫。
待得喫完飯後,天色才大亮了。
外面早已吹拉彈奏起來,哀樂沉痛且悲傷。
前來弔唁的賓客們也漸漸地多了起來,顧九隨着二夫人去了靈堂外。
等到賓客們都弔唁完之後,又由着那些孝子賢孫皆磕過了頭,才由擡棺人擡起棺材,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着祖墳行去。
顧九與秦崢皆在其列,前後都是秦家的人,入目望去,滿目白色。
深冬的天,本就帶着絲絲寒意。
哭喊聲現下倒是真切了幾分,混合着哀樂響起,走在這長街之上,倒讓人的心都更添了冷意。
紙錢被灑向天空,顧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被扔上去又墜落到地面的紙錢,卻是莫名的有些心神恍惚。
都說世事無常,可到這一刻,她才真切的體會到了這個詞。
說起來,前世她死的時候,秦老夫人還身體康泰呢,不想今生,對方竟然這麼早就沒了。
秦家如大廈將傾,住在這大廈裏的人,每個人都有責任,而秦老夫人,又是抽掉橫樑的始作俑者。
奈何是非如前塵往事,隨着今日她下葬,便與那黃土一般,盡數被遺忘殆盡。
秦家的祖墳位於京郊城西,是個難得的風水寶地,當初修建墓穴的時候,因着老明國公的地位,更是被皇帝點了欽天監的人一同修建的。
此等殊榮,西楚寥寥無幾。
而如今,這一座封閉了十餘年的墓穴再次被開啓,將秦老夫人的棺槨也一同送了進去。
顧九身爲女眷,原就屬陰,且又是兒媳,這時候自然是不能進去的。
而身爲長孫的秦崢,卻是隨着擡棺人一同進入了墓穴。
等待的時候似乎極爲漫長,可秦崢出來後,她卻又覺得恍惚只過了一瞬。
秦崢走到她面前的時候,顧九卻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手微微發抖。
那是因爲什麼,顧九心知肚明。
墓穴裏面躺着的,是他的祖父。
可這些年,怕早就成了一抔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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