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指修長,十分好感。因着練武的關係,虎口處生了薄繭。
便是這一雙尋常拿兵器的手,現下給她屈尊降貴的剝了一碟子蟹肉,此時慢條斯理的拿帕子擦手。
剛剛沐凝還有些羨慕顧九,可現下,這一份兒羨慕不必她繼續,卻有人送到了她的面前。
沐凝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張了張口,末了只變成了兩個字:“謝謝。”
這個變故,讓她沒了說故事的心情,低下頭喫菜的時候,卻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這是姜道臣給她剝的。
說實話,這些時日,姜道臣對她的好,沐凝不是感受不到。
可是越是感知的清楚,她便越知道,這是假的。
男人待她好,是因爲她這個皮相。
那個叫雲袖的姑娘,原該享受這一切,然而因着那人的不知所蹤,所以讓她這個替身佔了便宜。
念及此,沐凝沒來由的心頭一酸,藉着喫菜的動作,偷偷的掐了一把自己。
也止住了那幾分莫名想要出來的淚意。
旋即,便有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喝茶。”
沐凝悶悶的點頭應了,又將茶水一飲而盡,可因着喝的快了,有些被嗆到,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她原就喝了酒,此時被嗆到,那臉頰上雲霞升騰,混合着迷離的雙眼,越發帶出不自覺的妹色來。
姜道臣只看一眼,便覺得心頭髮燙。
他剋制着自己的情緒,輕聲道:“你醉了。”
男人的剋制有禮,卻讓沐凝沒來由的心頭煩躁,她揮了揮手,道:“我沒喝多,我還能喝呢。”
說着,她又看向顧九,換了一副笑容道:“秦夫人,咱們繼續喝呀。”
奈何她的邀請,卻被秦崢給拒絕了。
“時候不早,我們便先回去了。”
醉了的可不止沐凝,還有顧九呢。
現下子時過半,的確是太晚了,因此姜道臣也起身道:“大人,我送你們。”
秦崢點頭應了,姜道臣便吩咐人將沐凝送回房間,自己則是領着秦崢他們去門口。
顧九的確是有些喝多了,不過倒也不至於失態的地步。
她先跟沐凝告別,約好改日再聚,之後便乖乖巧巧的任由秦崢牽着自己的手去了門口。
待得將顧九送上馬車,秦崢卻並沒有立刻上去,而是站在車外面,道:“我先回了。”
聽得這話,姜道臣點頭行了一禮,卻是沒頭沒尾道:“今晚,多謝大人。”
聞言,秦崢點了點頭,道:“希望這個結果,不會讓我失望。”
他知道姜道臣在謝什麼,也樂意成全他。可這事兒,卻是有前提的。
秦崢這話一出,姜道臣頓時應聲道:“大人放心,屬下明白。”
現下雲袖雖然被自己關在這裏,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存在。
想要真的讓她站在陽光下,那麼將紅蓮教連根拔起,便是他爲數不多的機會之一。
秦崢給了他機會,而他要做的,便是把握住。
姜道臣是明白人,所以秦崢點到爲止,站在原地,與他略寒暄了兩句,便轉身上了馬車。
等到馬車揚長而去,消失在這夜色裏之後,姜道臣方纔嘆了口氣,轉身慢慢的往院子裏走。
原先他們都想的太簡單了,以爲紅蓮教在如何,也不過是個江湖門派。之所以皇帝要除掉他,是因爲之前的舊怨。
若真的只是如此,那事情倒是還算簡單,畢竟,這種東西到底是見不得光的,只消抓住幕後主使,便好辦多了。
可他沒有想到,這事兒還牽涉到了皇子。
他隱約覺得,這背後的局,怕是有點大了。
不過……
這些年來,大理寺所經手的案子,哪個又不大了?
念及此,姜道臣又吐出一口濁氣,低聲自嘲。
他現在終於明白秦崢的心思了,先前的時候,知道雲袖十之八九已經死了,姜道臣心中無所顧忌,所以這些年做事都十分豁的出去。14
可現在,一朝知道她還活着,他便有些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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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畏首畏尾,而是心中有了牽絆。
可是有些時候,牽絆也可以成爲他勇氣,讓他可以絕地反擊。
……
回到院子之後,沐凝卻還在桌案上趴着。
丫鬟正站在一邊,見他回來,頓時快步跑過來,爲難的回稟道:“少爺,姑娘她不肯回去。”
聞言,姜道臣看了一眼在桌案上趴着的女子,因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得了他的吩咐,那幾個丫鬟便轉身出去,只是白巧卻有些遲疑,試圖過來幫忙,卻被姜道臣看了一眼,道:“出去。”
他這語氣不算好,白巧一個瑟縮,忙的應聲道:“是。”
可那眼睛裏,到底帶出幾分不甘心來。
待得人都走了,姜道臣方纔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放柔了聲音問道:“怎麼不回房間?”
聽到他的聲音,沐凝睜開眸子,睨了他一眼,道:“大人是回來陪我喝酒的?”
她着實有些醉了,一雙眸子裏滿是勾魂攝魄的光。
不同於尋常時候刻意做出來的勾飲,現下的她,一雙眸子波光瀲灩,櫻脣不點自朱,因喝了酒,還帶着些許的光澤。
像是在勾飲着人,來一品味道。
姜道臣呼吸都重了幾分,卻沒有由着她胡來,只是道:“夜深了,回房睡吧。”
沐凝坐起來身子,仰頭看他,眸光內滿是掩飾不住的笑:“那你抱我。”
說這話的時候,她伸出胳膊,一副耍賴的模樣。
這樣子,與她當年重疊。
姜道臣深吸一口氣,道:“別鬧。”
奈何這話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下一刻便見沐凝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撲到了他的懷中,笑銀銀道:“還是說,大人不敢?”
不敢抱她,怕被她引佑。
月色下的她,像是暗夜中幻化出來的妖怪,要吸人魂魄。
奈何她這樣的嫵妹,姜道臣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似的,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沐凝卻像是跟他槓上似的,搖頭道:“不,除非你抱我回房。”
她的身上都是酒味兒,卻不難聞,靠近的時候,讓姜道臣的聲音都有些剋制不住:“別鬧。”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說,沐凝卻是忍不住笑彎了眉眼:“我就鬧,又如何?”
不同於方纔,沐凝刻意清楚的感知到,他動心了。
只要動心,那就好辦多了。
女子的聲音裏軟糯且嬌,姜道臣覺得,便是把命給她,他都願意。
下一刻,他彎了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沉默的帶着她回房。
雖然沒有回答,可是這行動,卻是最好的回答。
沐凝被他抱起來,眼中笑意越發的多了起來,也帶出幾分自得來。
瞧瞧這位禁欲的大理寺少卿,現下不也是被她勾的丟了冷靜自持了麼?
只是這得意並沒有多久,旋即便化作了細細密密的疼。
他將自己抱回房間,又放在了牀上,聲音裏滿是包容:“睡吧,我先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沐凝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的眼中,有另外一個人。
透過自己去看那個虛無縹緲的人,而她,只是一個替代品。
這個認知,讓她無比的憤怒。
她驟然拉住了姜道臣,從牀上跪坐起來,雙臂抱着他的脖頸,迫使他彎腰看向自己。
繼而,她藉着酒勁兒,問道:“大人,難道不陪我麼?”
說這話的時候,女子的眸光裏滿是委屈,既清純又無辜,且還夾雜着楚楚可憐。
無處不可憐,任君恣意憐。
姜道臣今夜被她撩撥的本就有些起火,再加上喝了酒,現下便有些剋制不住,啞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