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姜道臣頓時應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去的是秦崢的公務房,這是他單獨的房間,尋常若非要事,秦崢甚少會來這裏。
見這情形,姜道臣心中更添了幾分不安。
憑心而論,對於秦崢,姜道臣是十分敬佩的,當初來大理寺,雖說是因着私心,可真正在秦崢手下做事,他才發現,這人的爲人處世與外界傳言全然不同。
也正是因此,這會兒見秦崢進來後,只是以手敲着桌面,他更覺得有些忐忑,因拱手問道:“不知大人叫我前來,所爲何事?”
聽得他詢問,秦崢這才擡眼看他。
“道臣,你來大理寺三年了吧?”
聽得秦崢這話,姜道臣越發覺得不對勁兒,繃着面皮道:“回大人,三年零兩個月了。”
聞言,秦崢點了點頭,散漫的瞧着桌面,道:“三年,時間不短了。”
當初,是他力排衆議收下的姜道臣。
而現在,卻也是這個自己十分看好的人,隱瞞了他事情的真相。
晨起去有家酒館的時候,見到人去樓空的模樣,秦崢第一反應便是姜道臣做的。
他對姜道臣太熟悉了,熟悉到知道他的執念是什麼,更知道他這些年從未忘記過。
但他沒有想到,姜道臣居然會隱瞞下來這件事。
在提審過司冥之後,這怒意便到達了巔峯。
不過一上午的冷靜,讓秦崢的情緒也慢慢的平復了下來。
是以現下看着眼前的姜道臣,他還能心平氣和的問一句:“爲什麼瞞下來?”
秦崢這話一出,姜道臣瞬間瞭然。
他知道了。
這些時日,像是在頭上懸了一把刀,此時被秦崢戳破之後,他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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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秦崢這話出口之後,還能反問:“大人何時知道的?”
秦崢敲擊桌面的手微微一段,睨了他一眼,道:“今晨,你既是要做事情,也該把尾巴收乾淨。”
撞上顧九,還說出那樣的話,便是秦崢想裝作不知,也難得很。
聞言,姜道臣不知怎麼心神一鬆,帶着幾分玩笑道:“如此,的確是屬下做事不周了,大人勿怪。”
見他這模樣,秦崢哼了一聲,道:“跟鄭懷洛待久了,好的不學學壞的?”
別的本事沒見長,這不着四六怎麼學了個十成十!
見狀,姜道臣則是無奈一笑,再次行了一禮。
旋即,便見秦崢正色道:“說說原因。”
姜道臣眼中笑容微收,沉聲道:“我想知道真相,她失憶了,且被利用。”
這話一出,秦崢的神情也沉了下來,問道:“當真?”
姜道臣點頭應了,神情裏也帶出幾分苦澀來:“請大人給我點時間,我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若她真的做了天理不容之事,屬下也願一力承擔。”
他的話擲地有聲,倒是讓秦崢心神微動。
先前不懂情愛的時候,秦崢總覺得它是累贅。可如今有了顧九,他才知道,情之一字,可爲軟肋,可成盔甲。唯有得了情,才知人生至樂至苦。
現下見姜道臣這模樣,他也有些心軟了。
便是不念別的,單說這三年來的舊情,也足以讓他因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
“姑且信你這次,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聽得秦崢這話,姜道臣神情頓時多了幾分喜色,旋即重重應聲道:“多謝大人!”
到底是年輕,尋常時候十分穩重,這會兒倒是有幾分毛頭小子的模樣了。
秦崢心中感慨,一面拍了拍姜道臣的肩膀,想要囑咐他幾句,末了都收了回去,只說了一句:“別犯糊塗。”
他願意給姜道臣這一次機會,並不只是因爲二人之間的情誼。還有他對於姜道臣的信任,但願自己這一番信任,不會付之流水。
秦崢這話帶着告誡,讓姜道臣的神情也沉着了下來:“大人放心,屬下明白。”
將此事說了,秦崢的態度便放鬆了許多,捏了捏眉心,道:“你先前說,她失憶了,是怎麼回事?”
這些年,姜道臣一直在追查當年莫家參與謀反一案。因着他的追查,秦崢也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這事情,或許本身就有貓膩。
而莫雲袖身爲莫家嫡女,當年一案中被衝了軍技。
她在上京的名聲不大好,其後沒多久便傳言她死了。
秦崢知道姜道臣前去尋過她,可並不知這裏面具體的事情,更不知莫雲袖的死到底是真是假。
不過,現下他的話,倒是讓他察覺出幾分不對勁兒來。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重新以另外一個身份出現在上京,且還好巧不巧的失憶了?
最重要的是,她現下身爲紅蓮教中人,那麼,當年的事情,是否也有紅蓮教參與其中?!
聽得秦崢詢問,姜道臣的神情也多了幾分冷意,沉聲道:“她並非普通的失憶,或者說,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失憶了。”
她被人篡改了記憶,所有意識裏面的真相,都是被人強行灌輸的。
自從上次見到沐凝之後,他便派人去查了她這幾年的軌跡。雖說難查了些,可按着套出來的話,還真叫他查出來些東西。
“她這些年遊歷在各地,看似都是隨性而爲,可她離開之後,當地都會發生幾樁懸案。我懷疑,是有人拿她當佑餌來作惡。”
姜道臣說到這兒,神情越發冷意森然:“而那個幕後操縱之人,或許與當年莫家一案有牽連。”
按着司冥的供述,那個人,應當就是紅蓮教的大祭司。
只可惜現下雲袖不相信他,否則的話,從她的嘴裏,或許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聽得他這話,秦崢眉心微擰,沉聲道:“那此事便交由你去查,如今已經打草驚蛇,道臣,你該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
聞言,姜道臣恭聲道:“屬下明白。”
他只有這一次機會,要麼替雲袖查出當年真相;要麼,便是將自己也賠進去。
姜道臣不畏懼搭進去自己,他只怕,自己到死都不知真相爲何。
念及此,他的神情越發堅定。
見狀,秦崢也不再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辦公吧。”
得了他這話,姜道臣點頭答應,只是那步伐裏,到底帶着些不安。
秦崢站在原地,無意識的將佛珠褪到手掌中,一顆顆的撥弄着。
叫來姜道臣之前,他未曾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
如今看來,這紅蓮教要比自己所想的更爲猖狂,它們的爪牙在不知不覺間,已然蔓延到了各個階層,甚至於在他們都無所察覺的時候,已然滲透了進來。
二十五年前的莊傅兩家、二十年前的白家、三年前的莫家,這些都只是他們發現的。
那麼,那些未曾被發現的呢?
而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念及此,秦崢撥弄着佛珠的手卻是微微一頓。
等等。
方纔姜道臣說,莫雲袖是被人篡改了記憶,纔會誤認爲沐凝是自己的真實身份。
腦中有線索一閃而過,秦崢頓時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懷洛,你過來。”
聽得秦崢叫自己,鄭懷洛從卷宗中擡起頭,應聲道:“來了。”
見秦崢的神情不大對勁兒,鄭懷洛也收了嬉笑的神情,正色問道:“大人,怎麼了?”
現下已經過了正午,日頭逐漸偏西,日光灑落下來,都帶着些許的涼意。
不知怎的,配着秦崢現下的表情,鄭懷洛覺得自己更冷了。
他下意識的搓了搓手,一面小心翼翼的看向秦崢。
方纔姜道臣進門的時候,那情緒就不大對勁兒,這會兒老大又是這模樣,總不能是出什麼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