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聲,聲音極細,尖銳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生了棱角,刺在人的心上。
“阿凝若是喜歡我這雙手,那我自剁了送你可好?”
說這話的時候,男人伸出食指,卻是直接去勾沐凝的下巴。
奈何還未碰到的時候,先被沐凝拿酒壺直接擋開:“後廚有刀,想剁我現在就成全你。”
女子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讓男人嗤了一聲,收回手,自顧坐在她的對面,鄙夷道:“如今你的架子真是大了,怎麼,嫌棄我了?”
這話一出,沐凝越發覺得有些反胃,冷聲道:“更正一點,我從未有一日不嫌棄你。”
她說話毫不客氣,男人也覺得有些沒勁兒,因收斂了笑容,淡淡道:“給臉不要臉,你可別忘了,這次過來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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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凝捏着酒杯的手一頓,旋即沉聲道:“若我沒記錯,這事兒似乎不歸你管?”
男人氣息一滯,眯眼打量眼前的沐凝,那目光蛇似的,在她臉上巡視了一圈,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復又笑了起來。
只是這笑容裏,多了幾分毛骨悚然。
“阿凝,七月十四可是個好日子啊。”
他這話一出,沐凝的臉上瞬間便沉了下來:“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你該知道,這個日子很合適。”
男人閒適的欣賞了下自己滿是毒的指甲,旋即又拿那指尖在桌案上劃了一個九字,嘖嘖讚歎道:“還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見他這模樣,沐凝的神情越發難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旋即將酒杯扔在桌案上,漠然道:“司冥,你要興風作浪,滾回去愛如何浪便如何浪,可在這兒,最好收斂着點。尤其是分清楚,誰能碰,誰不能碰!”
她便是生氣,也是帶着風情的。
被喚做司冥的男人,在見她薄怒微嗔的時候,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裏帶了刀子,讓人見着十分不喜:“阿凝倒是說說看,誰不能碰?”
他說話的時候,伸出手來在沐凝的臉上捏了一把,旋即便被人給拍開。
那一巴掌十分重,司冥的手頓時便紅了一大片,他卻不以爲意,甚至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被拍疼的手背,璦昧道:“這些年,唯一不能碰的,不就是你麼?”
沐凝被他這動作惡心的夠嗆,冷聲道:“這是上京,你動了秦崢的人,真當自己能全身而退?”
“原來阿凝是關心我啊。”
司冥笑的滲人,一雙眸子裏滿是渾不在意:“可你現在,不就是在動他的人麼?再說了,咱們這種人,什麼時候怕過官府?”
“我跟你不同。”
沐凝懶得跟他說這麼多,只沉聲道:“這些時日京中人心惶惶,是你做的吧?你真當官府查不出來?”
“查出來又如何?只要阿凝不出賣我,他們那些蠢貨,誰又有本事找到我頭上來?”
司冥說到這兒,又笑眯眯道:“況且,我現在只差最後一個獵物了。屆時我神功大成,整個教中,再無人可與我匹敵。阿凝,你也就不用再做這些勞心勞力的勾當,哥哥養你,如何?”
男人輕佻的笑,不等沐凝回話,一旁的黑貓當先給了他一爪子,也成功的讓男人嗷的一聲尖叫。
“你這個小畜生!”
他的手背瞬間多了三道血痕,疼的齜牙咧嘴的,那些笑容再也維持不住。
沐凝則是一把將阿芒抱在懷中,散漫的拍着它道:“阿芒,下次認清楚了,別什麼髒的臭的都要抓一把。”
見狀,司冥的神情越發陰鬱了幾分,咬牙道:“好的很,沐凝,你可要記着今日的話。”
對於他這話,沐凝只是冷笑一聲,淡淡的回道:“我的話我自然記着。倒是你,想要興風作浪,記得別連累了我。”
這話一出,司冥不知想到了什麼,卻是又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來,譏誚道:“那是自然,我一向小心,可跟那些蠢貨不同。你有空提醒我,倒不如擔心一下自己,等那些蠢貨真的被處置了,你可不好交差。”
沐凝拍着貓的手微微一頓,旋即淡淡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見她軟硬不喫,司冥咬了咬牙,到底是轉身走了。
只是他還沒走到門口,卻被沐凝叫住:“等等。”
被她叫住自己,司冥挑了挑眉,回頭問道:“阿凝,可是想通了?”
男人的神情裏滿是尾瑣,看的沐凝一陣心頭嫌惡。
她咬了咬牙,問道:“我問你一件事——我這個疤痕,是如何來的?”
這話一出,卻見司冥的神情微變,旋即哼了一聲道:“你的胎記,自己都不認得了?”
他神情那一瞬間的變化,沒有逃過沐凝的眼睛。
她緊緊地盯着他,一字一頓的問道:“可那日我見了個大夫,大夫怎麼說,這是傷痕呢?”
司冥眯了眯眼,譏諷的問道:“我怎麼知道?你從孃胎裏帶出來的,誰知道是怎麼長的,要麼,你問問那一雙早死的爹孃?”
他說完這話,復又擺手道:“我還有事,你若就這麼點芝麻蒜皮,我可就走了。”
見沐凝不再說話,司冥轉身便離開了,只是那背影裏,卻像是帶着幾分慌亂似的。
待得他走後,沐凝方纔將貓放了下來,眉心緊緊地蹙着,一雙妙目內滿是思索。
司冥的態度不對。
這人如毒蛇一般,有一點破綻都要隨棍上的,可是今日卻不同。
他這態度,顯然是有鬼。
自從那日見過那個奇怪的男人之後,沐凝便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番。奇怪的是,她對過往的記憶都十分清晰,可是卻又都像是刻板的記憶。
怎麼講呢,就像是被寫在紙上,一目瞭然,卻不見細節。
而待得她再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卻又想不通了。
沐凝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抵着眉心,指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額頭。
說來很奇怪,記憶裏,她跟司冥應當是青梅竹馬,可她見到這人只有嫌惡。
還有教中……
一切生動的回憶,都只有這幾年,至於那些過往,竟讓她有些虛無縹緲之感。
念及此,沐凝卻又驟然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如果那個男人說的是真的……
那她又是誰?
一想到這裏,沐凝便又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疼了起來。
像是被人以重錘砸過似的,讓她的眉頭都緊緊的蹙着。
黑貓蹲在桌案上,喵嗚了一聲,打斷了沐凝的思緒,也讓她多了幾分清明。
沐凝深吸一口氣,剋制着劇烈跳動的心跳,知道自己險些又犯病了。
她伸出手來,將黑貓摟過來,自己把額頭放在它身上,一面輕聲道:“阿芒,你說,我是誰?”
然而,黑貓不會說話,也不會迴應她。
偌大的酒館之內,馥郁的香散開來,美人一襲紅衣似火,懷中抱着一只黑貓,這場景怎麼看都帶着幾分詭異。
沐凝卻渾不在意,待得靈臺漸漸清明之後,抱着貓站起身來,朝着後面走去。
不管她是誰,現下都還有需要她做的事情。
一計不成,她需的在想法子,但願司冥這個變態,不會再給她添亂!
……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經暗淡了。
夕陽如火染紅了天際,街道兩側都灑着金輝。
行至鬧市人多,顧九乾脆直接下了馬車,帶着丫鬟朝着府上走去。
只是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身後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她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回頭看,卻見長街之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腳步匆匆,並無一人眼神爲自己停留。
白朮見她這模樣,關切的問道:“夫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