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她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然空空如也了,不過指甲上卻是沾染了些許泥土。
見顧九在原地坐着,沐凝拿帕子擦了手,一面帶着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今日若不是夫人告知,怕是妾身夜裏真的中招了。”
她說着,一面跟顧九鄭重道謝。
見狀,顧九搖頭失笑,讓人起來後,又問道:“你方纔說,這是一個客人贈你的?”
沐凝應聲,蹙眉道:“聽口音乃是北越的人,生的高大威猛,相貌有些兇,說話倒是客客氣氣的。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竟送了我這樣一個禍害。”
說到這兒,沐凝又歉疚道:“幸好夫人你認得這個要命的香丸,不然妾身就要遭殃了。”
聽得沐凝的描述,顧九卻是神情微蹙,驟然想起一個人來。
前幾日的時候,她店裏也來過一個疑似北越的人,那人的相貌,倒是與沐凝所敘述的別無二致。
可是,這曼陀羅乃是西域獨有的花,連她也是因爲莊子期,才得以認得,那北越人怎麼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顧九心裏存了疑惑,打定主意晚上要跟秦崢說一說,面上則是不動聲色的笑道:“我也不過誤打誤撞,沐老闆也無需太過擔心,這東西雖說有害,可也只是當下,十二時辰後效果便散了,不會有後續危害的。”
聞言,沐凝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心口道:“如此,妾身便放心了。”
美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尤其是她輕撫心口的時候,更帶出幾分不自知的魅惑來。
饒是顧九同爲女子,也不由得在心中嘆息,這種風情,還真不是誰都有的。
沐凝大抵是定力很好,不過慌了一瞬,片刻便恢復正常,她到底還記得今日邀請顧九前來的目的,因挑眉笑道:“夫人且稍後,妾身爲您調杯酒壓驚。”
與尋常酒館不同,沐凝是將不同的酒混合在一起,顧九留心看她的動作,見她舉手投足都帶着賞心悅目,越發被吸引了心神。
琉璃盞盛酒,內中顏色清淺,卻是一層層波光似的,光是瞧着便足以賞心悅目。
沐凝調製了兩杯,將其中一杯推給了顧九,自己則是輕笑道:“妾身也得喝一杯,壓驚。”
她與顧九碰了杯,將酒一飲而盡,便見一旁的黑貓不知何時又踱步而來。
黑貓身形滾圓,倒是一個靈活的胖子,它輕巧的跳上了桌,當先要對着那杯酒下手。
顧九見狀,不由得將酒杯端走,一面笑道:“你可喝不得這個。”
奈何阿芒是個饞貓,見顧九端走,頓時不滿的抗議:“喵!”
下一刻,它就被直接拎到了沐凝的懷中。
沐凝撫了撫它水滑的皮毛,一面嘆息道:“怎養了你這麼個饞貓?”
顧九彎脣一笑,不知又想到什麼,因道:“沐老闆這貓倒是養的好,像是能聽懂人說話似的。”
她這幾次見阿芒,總覺得它聰慧的過了頭,雖說自己沒怎麼跟動物接觸過,可也覺得,尋常小貓不該這麼聰明纔是。
纔想到這兒,便見沐凝挑眉笑道:“可不是,說起來也是我與它的一場緣分,半年前我遊歷時,於路上撿了它,這小傢伙爲了我手中一條魚,跟了我整整一日。我瞧着它可憐才將它養了起來,誰知倒是個又饞又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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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沐凝又捏了捏阿芒的肉爪,大抵是美人懷抱太過舒適,黑貓非但沒有逃跑,反而還附和的叫了一聲。
見狀,顧九的神情也溫柔了下來,伸出手來摸了摸阿芒,頓時引得對方將腦袋去蹭她的掌心。
這樣的乖順,讓顧九眼中盛滿了笑意,一旁的沐凝見了,因笑道:“它倒是跟夫人投緣。不瞞你說,我這貓瞧着脾氣好,實則是個野慣了的,旁人它鮮少肯親近。”
顧九彎脣一笑,道:“是麼,可見我與沐老闆也是有緣的。”
不得不說,沐凝的確有讓人放鬆的能力。
七月末的天,日光已經不那麼烈,微風襲來,吹到酒館內,酒香被風一吹,帶着繾綣的微醺。
女子柔軟的聲音,比三月的風還要繾綣動人,她愛極了酒,聊得興起,便拉着顧九看自己的珍藏。
“這些都是我的不傳之祕,不過妾身與夫人投緣,你生辰是幾月,我開一壺生辰酒與你。”
聞言,顧九卻是詫異笑道:“生辰酒?”
沐凝微微自得,笑道:“不錯,這是按着生辰月份釀的酒,與花神系列不同,要比那個更費時費力,不過,包君滿意。”
她這神采飛揚的狀態,倒是褪去了幾分嫵妹,顯出些許的本心來。
顧九見着,心中微微思忖,此時的沐凝,與莊子期見了藥草頗有些相像。
二者都是癡,不過一個是醫、一個是酒。
她纔想到這兒,又聽得沐凝催促她,因笑着回道:“我是七月,七月十四。”
她的生辰也不是祕密,有心人一打聽便知道,所以倒是沒什麼隱瞞的,可沐凝的笑意卻是一僵,頓了頓,問道:“中元節?”
顧九點頭應了,見她笑容有些不大自然,因問道:“怎麼,可有不妥?”
聞言,沐凝這纔回過神兒來,意有所指的笑道:“那夫人的名字取得真不錯。”
中元節極陰,她卻取了個至陽的名字。
顧九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點頭道:“家中正是因這個生辰,才請的先生算了這個名字。”
這話一出,沐凝卻是並未繼續這個話題,只是笑道:“那我可要給夫人挑一杯好酒,至少,得配上這個名字。”
……
顧九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了。
這一下午,酒館內只有她這一個客人,不過沐凝健談,所以二人交談倒也不覺得時光飛逝。
待得顧九走時,沐凝還有些依依不捨,抱着阿芒笑道:“夫人下次得了空,可要常來。”
這話說的,莫名讓顧九想起了花街柳巷招攬客人的臺詞,只不過現下她也同爲女子,且這裏又是個正經地方。
顧九想到這兒,面上笑意越發盛了幾分:“那是自然。”
待得顧九走遠,沐凝這才收回了目光。
今日那香丸,是她拿來試探顧九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嬌嬌軟軟的秦夫人,居然還懂這些東西。
如今看來,迷香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她需的再想辦法纔是。
念及此,沐凝捏了捏眉心,回身的時候,直接便將門外迎風招展的“酒”字給摘了下來,換上了打烊的牌子。
這會兒時候還早,正是酒家生意最好的時候,她卻是渾不在意,拎着旗子轉身便回了房。
房門吱呀一聲被合上,室內燭火昏暗,混合着馥郁的香味兒,倒是莫名給這裏添了幾分神祕來。
香氣來的快,像是一瞬間便蔓延了房中,沐凝卻渾然不覺似的,隨手將旗子扔在桌案上,一面散漫道:“還想要你的手,就把香熄了。否則,妾身可不保證它下一刻會不會被拿來當我泡酒的原料。”
說這話的時候,沐凝隨手給自己倒了一盞酒,卻並未喝,只是拿着酒杯,在手中把玩着。
美人骨、白玉杯,波光流轉勾人魂魄。
只是那內中的光華,卻並非嫵妹,而是殺機。
她這話毫不留情,下一刻便見房樑上跳下一個人來。
一雙眸子狹長,眉飛入鬢,薄脣似笑非笑。
他着一身絳紫的長袍,腰間環佩叮咚,十指纖細,指甲似利刃一般,上面染着點點熒光。
雖打扮女氣,卻也能一眼看出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