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進了正房之後,她一面請下人去泡茶,自己一面留心觀察顧九,可越看越覺得心中狐疑。
自己打聽到的消息,這顧九分明是個沒見識的商戶女,可現下看起來,怎麼覺得她這一舉一動都跟世家女沒什麼區別呢?
若說區別的話,只能說,有的世家女,都沒她這般的氣度!
可她得來的消息。都是家人送來的,不應當有錯誤纔是。
念及此,穆夫人越發的狐疑,面上則是笑着問道:”不知秦夫人母家是哪個?”
方纔這穆夫人的表情,分明就是透露出她知道訊息的。現下聽得她詢問,顧九心中冷笑,淡淡道:”家中乃是商戶,並非官家,不值一提。”
她越這麼說,穆夫人卻越起了疑心。商戶女能教出來這樣知分寸的。怕是不大可能吧。
難不成,真的是她得到的訊息有誤?
念及此,她臉上的輕視也少了幾分,轉而溫聲笑道:”秦夫人喝茶。”
下人端茶上來,顧九道謝接過。卻並未讓那茶盞沾染到脣邊,只是藉着動作掩飾,做了喝茶的模樣,便將茶杯放下了。
“此番前來辛苦,秦夫人長途跋涉,想必沒少受罪吧?”
聽得穆夫人這話,顧九則是溫聲笑道:”隨夫君而來,不辛苦。”
這人是想套她的話。
奈何顧九若是不想,別說套話了,誰都從她這裏討不得好來。
所以接下來,不管穆夫人怎麼旁敲側擊,都未曾從顧九這裏得到半分自己想要的訊息。
沒了,反倒是自己先有些氣餒。
這個人,怎麼跟泥鰍似的!
從顧九這兒套不出話來,穆夫人便決定換一個方向:”方纔小女多有得罪,還望秦夫人別怪罪。”
她說起來穆柔,顧九的笑容也冷了幾分,面上則是淡淡道:”無妨,我倒是沒什麼可怪罪的,她也沒有得罪我。”
說到這兒,顧九話鋒一轉,噙着一抹散漫的笑容,繼續道:”不過,令嬡瞧着也有十三四了吧?雖未及笄,可到底是大姑娘了。女孩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說起來,父母自然都是愛子女的,可若是似她這般隨心所欲,若傳揚出去影響了名節,反而會害了她。穆夫人,您說是也不是?”
這一番話夾槍帶棒的,說的穆夫人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她原本說起來這事兒,是希望藉着這個來打開話題的,誰知道話題沒打開,反而被人教訓了一頓。
且今夜穆柔的所作所爲,的確有些不雅,這若是旁人家的小姑娘,她必然也要說一句不規矩的。偏偏這是自家女兒,她只能護着。
因此現下聽得顧九的話,穆夫人也只能訕訕的笑道:”秦夫人說的是。”
只是心裏卻恨上了顧九。
這個姑娘,果然是商戶女,得理不饒人,哪有半分大家女的氣質?
有了這一茬,穆夫人再跟她說話的時候,便冷淡了許多,不過是不好趕人,所以在敷衍罷了。
顧九自然看的出她的態度,只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着,態度瞧着倒是端正。可只有自己知道她壓根就是漫不經心。
反正,她想要套的話都套出來了,現在也不過是在等秦崢罷了。
……
這廂維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而那廂的穆淵對秦崢卻是格外熱絡。
到了書房之後,穆淵先讓小廝泡了茶水,之後又讓人都出去,房中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秦大人,嚐嚐今年新採摘的雨前龍井。”
得了穆淵這話,秦崢笑着謝過,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道:”果然是好茶。”
可不是好茶麼,看這成色,怕是跟貢品也差不多了。這位穆淵穆大人,還真是無處不奢靡。
秦崢心中冷笑,面上倒是不露分毫,散漫的跟穆淵說話。
他心知肚明,穆淵今夜請自己過來,可不是爲了接風洗塵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見秦崢一直跟自己打太極,到了最後還是穆淵先沉不住氣。笑着開了口。
“秦大人,恕本官冒昧問一句–先前的提議,大人覺得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穆淵的臉上雖然帶着笑,可那細微的表情裏卻昭示着。他在緊張。
因爲秦崢的回答,對他很重要。
聽得穆淵這話,秦崢收斂了面上的笑容,淡淡道:”穆大人莫不是忘了本官的話了?”
他淡漠的看着穆淵,一瞬間氣勢全開:”本官,從不站隊。”
這一刻,便是穆淵,也覺得額頭上見了冷汗。
都說大理寺的官員們手段毒辣,先前他還不覺得,心道一個毛頭小子又能如何?可現在真的跟秦崢對視。他才發現,對方的眼神像是刀子。
是的,刀子。
刀鋒凌厲,閃着寒芒,似乎隨時便能取人性命。
這個認知,讓穆淵的心頭都有些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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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跟這位號稱閻王的大理寺卿打交道,原先只以爲傳言多半誇大,如今卻發現,哪裏有誇大。分明句句都是事實!
念及此,穆淵復又一笑,盡力維持着體面,道:”秦大人,您確定不再考慮考慮了?”
這話一出,秦崢卻是笑了。
然而那笑卻帶着冷意,如那冬日的陽光,雖亮,卻也叫人心頭髮寒。
“穆大人該知道,本官現下能放你一馬,已經足夠給面子了。”
然而這話聽在穆淵的耳朵裏,卻是還有的商量的意思了。
否則,以秦崢的脾氣,他不會把話挑明。
這個認知,讓他心裏倒是增添了幾分底氣。
穆淵深吸一口氣,緩和了表情,笑眯眯道:”可是秦大人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他說到這兒,看向秦崢,表情裏也多了幾分胸有成竹:”你已經站隊了。”
穆淵是二皇子的人,這在大多數官員的心中。已經是明晃晃的事實,所以他從不隱瞞。
而現下,他看向秦崢的表情裏,也帶了些勢在必得:”我就不信大人沒查出來,那礦場的幕後主使是誰?”
這話一出。秦崢的笑容瞬間收斂了起來。
他脣邊帶着冷意,一雙眸子刀鋒似的看向穆淵,對方則是毫不懼怕的跟他對視。
好一會兒,秦崢方纔收斂起冷意,卻是意味不明的笑道:”穆大人。好手段。”
那礦場的幕後主使,自然是李武。可一個李武是沒有那麼大膽子的,他敢在鄧縣開礦場,背後還有更大的靠山。
他離開鄧縣之前,便已經着人開始查了。現下也的確有了結果。
可正是這個結果,再加上顧九帶來的消息,才顯得這件事越發如黑洞一般。
那些魑魅魍魎糾纏在一起,秦崢要做的,便是將它們都從黑洞里拉出來,見一見這朗朗乾坤!
聽得秦崢這話,穆淵卻是擺手笑道:”秦大人這就誤會本官了,本官可是最忠於皇上的忠臣。”
若是旁人說這話,說不定秦崢還會信上三分,可這話從穆淵的嘴裏說出來,怎麼聽都帶着諷刺。
秦崢嗤了一聲,淡淡道:”好一個忠臣。”
穆淵是二皇子的人,而礦場幕後他查出來的線索,卻是指向了三皇子。
若是真的如此的話,那只能說明,這些人誰都不乾淨。
可現在,他跟自己說,他是一個忠臣?
當真是澱污這兩個字!
對於秦崢話中的嘲諷,穆淵只當不知,笑的一臉謙和:”秦大人過獎。”
方纔對於秦崢的懼怕,現在倒是散去了一些,知道這人還在掌控之中,穆淵倒是多了幾分成算。
對於穆淵這種不要臉皮的行爲,秦崢已然看的多了免疫了。
畢竟,比起來不要臉,現下在自己身邊的白無淵,可比這位登峯造極多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