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這話莊子期還不能說出口,畢竟若是讓顧九知道了,還不知要怎樣難受呢。
再者說來,雖然他是醫者,可跟小姑娘說這些,到底有些張不開口。
念及此,莊子期只是咳嗽了一聲,一面淡淡道:”無事。他身體雖然強健,可一月三次的換血終歸是有些勉強了,我方纔給他診脈過,過往有些虧空,藉着這次機會進補一番也是好的。”
莊子期心中想的妥當,哪怕他現下確診不了秦崢是什麼情況,可進補總歸是不錯的,再者這般日日看診。也總能看出他到底哪裏不適。
自己就顧九一個徒弟,小丫頭又對秦崢死心塌地,總要給她的幸福着想的。
顧九卻不知他這一番盤算,聞言感激笑道:”如此便辛苦師父了。”
她行了禮。秦崢也跟着道了謝,渾然不知自己此時已經被莊子期列爲了某種疑難雜症的行列。
莊子期說做就做,先列了一個方子,親自配了藥,讓秦崢今夜回去便熬製喝了,之後見天色不早,也沒留晚飯,直接讓兩個人回去了。
衆人寒暄一番後,秦崢跟顧九方纔上了馬車。
丫鬟們是早就被顧九吩咐回府了的,這會兒除了車伕之外,馬車上便只有他們二人。
秦崢來的時候正是黃昏,眼下已然是傍晚,天邊最後一抹夕陽被黑夜吞噬,留下來的便是潑天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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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月牙如勾懸在天邊,四月的晚風帶着暖意吹動窗簾,也讓這馬車內多了幾分溫馨。
秦崢這幾日連軸轉,因着朝堂之事不得空閒,尋常時候緊繃的心神從不敢放鬆,可此時跟顧九獨處,卻是不由自主的鬆懈了下來。
顧九倒了杯茶遞給他。見他下巴上的胡茬都未及清理,再想起這幾日京中紛亂,知道秦崢怕是承受了諸多壓力,因放柔了聲音道:”世子睡會兒吧,到府上我叫您。”
秦崢着實有些困了,喝了口茶潤嗓子,點頭應聲,靠着車窗閉目養神。
馬車內的燈火微弱,照亮這狹小的一方天地卻是綽綽有餘的。
秦崢閉目睡了,顧九則是藉機偷偷打量他。
幾日不見,他看起來比先前更多了幾分疲憊,眼眸下的青黑明顯,臉上都寫着滄桑。
這個認知,讓顧九的一顆心也跟着軟了下來,一面在心中想着,回去後是得吩咐廚房做些溫補的菜。
她纔想到這裏,卻覺得馬車猛地一停,與此同時,秦崢驟然睜開了眼。
眸光如電,滿是清明。
不等顧九反應過來。便見他將車簾一挑,沉聲問道:”怎麼回事兒?”
顧九順着挑開的車簾望去,卻覺得一顆心狠狠地一沉。
潑墨的夜色下,長街之上鮮少人煙,馬車停在原地,前面被一行人堵住了路。
確切的說,那是一羣拿刀的男人。
一羣人黑紗遮面,露出的眼睛下目露兇光。
來者不善。
顧九心中才閃過這四個字,就見爲首一人長刀直指馬車:”車上坐的可是大理寺卿秦崢?”
那人聲音嘶啞粗獷,顧九下意識的抓住了秦崢的衣襟,擔憂道:”世子……”
秦崢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自己則是挑簾下了車:”來者何人?”
他這話相當於承認了身份,眼見得秦崢居然還敢下車,爲首之人頓時率先衝了過來:”取你狗命的人!”
聞言,那車伕當先迎了上去,冷聲道:”想殺我們世子的人多了。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將車旁懸着的佩劍給了秦崢,自己則是隨手抽了車上馬鞭,與之迎戰在一起。
而秦崢的神情更多了幾分冷意。
他遭遇刺殺太過尋常。只是今夜不同,車上還坐着顧九,他不敢大意。
今夜蘇辰蘇澈因着吩咐去辦別的差事,除他之外,一個幫手也無。
秦崢回頭囑咐顧九在車上坐好,就見一個蒙面男人持刀向他砍來,猙獰道:”狗官,你去死吧!”
那人速度極快。不過片刻便到了近前,然而秦崢更快。
他閃身躲過時,竟然錯身劈手將那人的兵刃給奪了下來!
“玩刀,你得叫我一聲祖宗!”
他話音未落,那人便已然被他給砍倒在地。
鮮血噴灑而出,染了秦崢面上見紅,如地獄殺神一般。
車內的顧九死死地抓着車框,心驚肉跳的看着外面的血腥一幕。
纏鬥還在繼續。因着那些人的目標是秦崢,所以他的壓力也最大,反倒是馬車內的自己,無人過來理會,也叫她這裏成了唯一的安全之地。
自然,也是因爲有秦崢在,他們過也過不來。
顧九死死地咬着脣,一時驚慌失措,她下意識的將馬車內看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任何有幫助的東西,若她會功夫倒也罷了,可偏偏……她手無縛雞之力。
她腦中一片空白,卻又突然顫抖着手去抓荷包。
不對。
她是有武器的。
“世子閃開!”
秦崢纔將一個人踹翻在地,便聽得顧九的聲音,他第一反應不是回頭,而是真的讓開。
下一刻。便見顧九兜頭撒過一把藥粉來,那個意圖在背後襲擊秦崢的人,瞬間便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裏,是一把強力的迷散。只要吸上一口,頃刻便無還手之力。
更遑論顧九直接便灑了一大把。
這是先前她出事兒之後,莊子期特意給顧九調配的,防止她有意外不能自保。
若是讓莊子期知道她這麼用自己做出的藥粉。怕是得氣得吹鬍子。
這個敗家小丫頭!
秦崢這時纔回頭,見顧九明顯驚魂未定的模樣,不由得心中一動,旋即沉聲道:”回馬車上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卻見倒在地上的蒙面人突然暴起,朝着秦崢砍去。
秦崢彷彿背後生了眼一般,反手便是一刀,鮮血濺開時,也讓那人再無還手之力。
顧九頭一次見這般血腥的場景,可不知爲何,眼前這個如地獄閻羅的男人,反倒是給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就連那瘋狂跳着的心,都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心動。
她咬了咬脣,知道自己沒別的本事,乾脆將那一荷包的藥粉都塞到了秦崢的手中,道:”世子,這是師父配的,殺不了人。”
不能殺人,那便是能暈倒人了。
方纔的效用秦崢看在眼中,眸中片刻柔情,眼見得那車伕應對不及,復又加入戰場。
顧九生平頭一次做這種事兒,將藥粉遞給秦崢,才後知後覺的有些害怕起來。
血腥味兒刺鼻,這場景讓她有些頭暈目眩,顧九忍着噁心,待要上車,卻不妨有人直直的朝着她衝了過來!
那個頭目原先是在跟車伕糾纏,可方纔卻意外發現,原來這個女人才是秦崢的軟肋。
他猙獰一笑,藉着後退的功夫,卻是突然調轉了方向,直接便朝着顧九殺去。
那人速度太快,竟叫車伕反應不及。
顧九手軟腳軟,正在艱難的往馬車裏爬,聽到身後風聲呼嘯時,頭腦一片空白,可動作卻先於腦子,一把便將袖中銀針扔出。
誰知她才做了這動作,卻只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拽走,下一刻,便聽得男人的悶哼。
秦崢竟替她生生的扛下了那一刀。
而那個頭目也倒在了地上。
顧九方纔危機時灑出的銀針,準確無誤的刺中了他的穴道。
車伕到了現在才反應過來,待見其他人要去砍秦崢,瞬間便上前與人纏鬥。
顧九卻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無,唯有護着她的秦崢,成了唯一能看見的情形。
血腥味兒突然擴大似的,讓她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甚至連指尖都滿是顫抖:”世子……”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