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抓捕的那幾個官員,只是丟進池水裏的第一顆石子。而他們供出來的幕後主使,纔是真正在水中炸響的驚雷。
牽涉到定國公府的時候,老定國公第一反應便是請罪,道是自己不知犯了什麼罪名,才引得有心人禍害,與此同時將禍水東引,要將之扣成一頂三皇子栽贓陷害的大帽子。
三皇子自然不肯坐以待斃。就連德妃娘娘都明裏暗裏的去皇帝那裏訴冤了幾次。
兩方人馬你來我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短短几日的功夫,下獄的官員倒是一批接一批。
而最終定罪的,卻是定國公府搜出來的一件龍袍。
且還有一個埋藏地下的巫蠱娃娃。
其上寫了皇帝的生辰八字,還有先前春耕遇刺的經過。
這件事兒就此被拍板定案。
聖上自然龍顏大怒,斥責定國公府造反,與之相關的人全部被清算。
二皇子被幽禁、良妃被押冷宮。更遑論說其他人了。
京中人人自危,生怕這一把火燒到自己的頭上來,不過那些落在利益網邊緣的人,卻在這個時候慶幸了起來。
因着不涉及朝政中心。此時自然也遠離了風暴的漩渦,得以保全性命。
這其中,明國公府便是一例。
皇帝遇刺之事是秦崢所查明的,他居功至偉,雖然皇帝現下因爲暴怒而沒有獎賞他,但明眼人都知道,待得此事過了之後,等待秦崢的必然是升遷。
至於明國公府麼……
一個賦閒在家的國公爺、一個不中用的二爺、再加上一個紈絝三爺,一門三個長輩,個頂個的不中用,反倒在這個時候成了保命符,穩穩當當的將明國公府的大船遠離了漩渦。
然而,雖遠離了漩渦,大船本身就千瘡百孔,在這海上漂浮,依然動盪不安。
好在這些動盪影響不到顧九。
甚至就連秦崢,都在這時節清閒了下來。
他這些時日連軸轉,自那日跟顧九表明心意之後,算下來已然有三日未曾見過面了。
明日便是他的生辰,秦崢往年從未因此請過假。但今年卻破天荒的以此爲由,直接寫了三天的休沐上去。
大理寺他做主,留個條子,也不過是爲了存檔備用罷了。
到了梅園的時候,天色堪堪的暗了下去,殘留的夕陽染紅天幕,卻又增了幾分墨色暈染,交織在一起,反倒是構成了一副獨特的夕陽景緻。
“莊先生。”
秦崢進門的時候,見院中只莊子期一個,當下便駐足行禮。
見他前來,莊子期應了一聲,頷首道:”你來了,她們在屋子裏呢。”
聞言,秦崢道了一聲謝,卻並未直接過去,而是在秦崢面前坐下,詢問林氏的情形。
“放心好了,你母親現下恢復的不錯,倒是你得注意。十日一期,再過三日你就得預備下一次的換血了。”
莊子期說到這兒,又將才包好的藥遞過去,道:”原本說夜裏讓阿九帶回去給你,你來了倒是正好省事兒,回去後煎服,一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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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崢一一記下,與他略說了兩句,就見顧九跟着林氏出門來。
見他在,卻是楞了一下:”世子什麼時候來的?”
秦崢先是給林氏行了禮,復又回答她:”纔來,跟先生敘話呢。”
顧九已經好幾次沒見秦崢了,此時見到他,卻又不知怎的心跳加快,含糊的應了一聲,倒也忘了自己原是要走的。只道:”我去看看藍兒。”
眼見得她轉身去了,林氏一時有些詫異,輕聲問道:”崢兒,可是得罪你媳婦了?”
這兩日她有時見顧九神情鬱郁。再見她現下模樣,第一反應便是秦崢說話得罪人了。
畢竟自己兒子這張嘴,林氏是瞭解的。
聞言,秦崢頓時失笑,無奈道:”母親,我這幾日都沒時間與她見面,哪裏能得罪了她?”
他說到這兒,又莫名道:”興許是害羞了呢。”
秦崢自以爲窺破了真相。卻不妨自家親孃給了他一個顯而易見的白眼。
就連莊子期也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眼睛疲乏,過兩日我給你號個脈。”
省的年紀輕輕的,眼睛就不中用了。
莊子期纔想到這裏,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復又沉銀道:”把你的手給我。”
秦崢不知什麼緣故,但見莊子期神情嚴肅,也不由得將手腕遞了過去。一面問道:”先生,可有什麼不妥?”
莊子期心道簡直是十分的不妥。
要不是前兩日顧九身邊的嬤嬤過來偷偷告訴自己,他都不知道,原來秦崢不同房的原因竟然是因爲,自己,不行!
他先前給秦崢號脈的時候根本沒注意過這些,要不是聽那趙嬤嬤說了,都不知道,自己身爲醫者竟然大意至此。
幸好下人們留心,否則還不毀了徒兒的……
咦?
莊子期狐疑的看了一眼秦崢,又擰眉診脈,復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是自己多年未曾給人看診,所以醫術下降了?
怎麼連個普通的陽虛之症都診不出來了?
莊子期擰眉診治了半日,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秦崢沒病。
他的醫術不大可能出問題。
那麼,出問題的就是秦崢。
莊子期復又眯眼打量對方。
這人到底是什麼心態,才裝做自己不行的?
不對。
這事關男人的尊嚴。必然沒有人會這麼說自己的。
況且,秦崢的脈象的確有些古怪。
他的脈象不似尋常人,內中帶着一些異動,像是服用過某種東西導致的。
但是只靠着診脈。莊子期探查不出來。
但此事又不能明着問。
難道要問他,你是不是不行?
這話要是說出來,莊子期覺得,哪怕自己是顧九的師父。怕是也會被這位活閻羅直接送到真閻羅那裏去。
莊子期雖說年歲不小,可他還是很惜命的。
既然脈象有古怪,那麼一時的正常也不能代表他真的正常。
還有一個可能,這秦崢的脈象導致了他時而正常時而古怪。
大抵正是因爲如此。才讓他得了那等症狀來。
奈何莊子期一生精通皆是大症要症,自己尚且留有元陽之身,並未研究過男子相關的症狀。
是以現下一時倒是有些無奈,他回去還真得翻翻醫書了。
只是在此之前,還得委屈了徒兒。
念及此,莊子期的眼神又帶出幾分同情來。
瞧着多好的孩子,可惜怎麼就……
秦崢渾然不知自己已然被人打上了這樣的標籤,只是不知爲何,莊子期看他的時候,莫名讓秦崢覺得心中有些涼意。
他怎麼覺得,是發生了什麼很可怕,但自己卻不知道的事情呢?
此時的秦崢自然不知道,自己未來會迎來多麼大一個烏龍。
但是現在的他,只能看着莊子期反覆的拿眼神審自己,末了有重重的嘆了口氣。
只見他伸出手來,拍了拍秦崢的肩膀,道:”好好兒養着吧。”
這話大有死刑犯之前被人說”好好喫最後一頓”的既視感,秦崢驟然覺得身體一寒,遲疑的問道:”先生,可是我有何不妥?”
顧九纔出了門,就聽得秦崢這話,頓時跟着一慌,連忙走過去問道:”師父,世子他怎麼了?”
她方纔在房中陪了一會兒顧念藍,纔想起來自己原本是要回家的。
只是被秦崢的突然出現給打亂了分寸。
顧九定了定神才重新出門,誰知還沒到院子裏呢,先聽到這話,頓時什麼都顧不得了。
見顧九這般慌亂,莊子期心道,不是他怎麼了,是你怎麼了。好好兒的小姑娘嫁了人,結果命不好嫁了個不中用的,這日子得多慘啊!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