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的皇帝,立刻便吩咐了小太監:”去,着人擬旨–”
小太監尊聲道諾,應聲而去。
於是,今日難得是休沐的秦釗,還沒來得及解決方清的事情,自己先迎來了一記重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洋洋灑灑一道聖旨,將秦釗罵了個狗血淋頭。
自然,皇帝纔沒有那麼閒。會專門寫一道聖旨罵他,那些話都是原封不動從參奏他的奏摺上抄下來,直接便讓人寫到了聖旨上。
也正是如此,那上面簡直是字字誅心。
待得聖旨宣完之後,秦釗還處在發懵的狀態中,連他自己都生了懷疑,皇帝罵他真的是因爲他縱容方清去謀害林氏,而不是別的?
他是不是有什麼更大的罪名,但是讓皇帝不願意直接說出來,纔要借題發揮?
不然的話。怎麼這字字句句裏都透露着皇帝恨不得弄死自己的意思!
不過皇帝到底沒弄死他,甚至連刑罰都不曾。
只是在罵了他個狗血淋頭之後,又責令他在家裏好生的反省,近來不必再去上朝了,等什麼時候反省夠了。什麼時候再去。
這比直接責罰秦釗還可怕。
畢竟若是皇帝一輩子都覺得自己反省的不夠,那他豈不是要在家賦閒一輩子?
秦釗出了一身冷汗,反倒是那宣旨的小太監見他不動,便又重複了一遍:”國公爺,接旨吧。”
秦釗這纔回過神兒來,忙忙的接了聖旨,又擦了額頭上的冷汗,行禮道:”微臣接旨。”
只是那聲音裏,到底帶出幾分心虛。
他起身之後,親自給那公公塞了紅封,一面輕聲打聽:”公公,皇上除了這事兒之外,可還因着別的緣故不曾?”
要知道,先前他跟人一起貪墨之事,皇帝雖然龍顏大怒,可到了卻也沒有太重的責罰,不過是命他還了銀錢,再剋扣幾俸祿降級罷了。怎麼現在他不過是跟林氏的事情鬧了出去,皇帝就如此的生氣,直接將自己的官職給擼了?
賦閒在家,這跟罷免也沒太大區別了!
唯一的區別,便是他還有幾分指望,可天威難測,誰知道這指望有幾分?
見秦釗給自己塞紅包,宣旨的太監毫不客氣的收了起來。一面笑眯眯道:”國公爺,您這可就是爲難雜家了,雜家不過是一個跑腿兒的,哪兒知道皇上的意思?”
他說到這兒,想了想到底是提點了一句:”不過,您這次也並非全然是壞事,如今工部事務繁雜,您賦閒在家,還可免了聖上一頓好罵。再者說來,聖上爲了那神出鬼沒的紅蓮教賊人頭痛,小秦大人素有神斷之名,若能破了此案,您身爲他的父親,說不定聖上想起來他的好,也就免了您的罪名了。這些時日,您就權且當做放假,好生休息一段吧。”
內侍監這一番話,雖說沒明着說,可話裏話外都在提醒秦釗,讓他跟秦崢的關係和緩一些。到底是親父子呢,哪兒來的隔夜仇?
只是這秦釗太不像話,寵妾滅妻,若再這般下去,怕是小秦大人真要不認他了。
這二位誰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重,秦釗還是自己掂量掂量吧。
聽得內侍監的話。秦釗的臉色有些僵硬,心中憤怒,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道:”多謝公公提點。”
待得將那內侍監好生送出去之後,秦釗的臉色這才徹底的陰沉了下來。
他沒有想到,秦崢會做的如此絕情。
那日方清的案子了結之後,秦釗有意要林氏和解,好救方清出來。可秦崢竟然將人給藏了起來,不止如此,還讓人甩掉了他跟蹤的人馬,致使他到現在都沒找到林氏的行蹤!
然而方清現在還在大牢裏關着,她有傷在身,還斷了腿,秦釗不敢耽誤,昨日跑前跑後的上下打點,終於說通了,不經過林氏的和解,只拿錢去贖方清。
誰知這還不等他今日帶着錢過去呢,聖上先給他發了這麼一道聖旨。
秦釗不是傻子,那西城兵馬司當日斷案乃是非公開的。若是此事裏面沒有秦崢的煽風點火,聖上會知曉此事,還因此駁斥自己?
還有方纔那太監的話,話裏話外都在暗示自己,讓他莫要跟秦崢對着幹。還讓他去巴結秦崢!
憑什麼?
他纔是老子,秦崢這個小畜生隨了他娘林氏,不孝順便罷了,如今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讓他給秦崢低頭,做夢去吧!
秦釗氣得咬牙切齒,卻到底不敢真的當面跟秦崢理論,偏那林氏如今還不見蹤影,讓他連個發泄怒火的地方都沒有。
他在院中砸了一會兒東西,還不等完全消火兒呢。就見小廝先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國公爺,衙門那邊開門了,咱們還過去麼?”
聞言,秦釗纔想起來正經事兒,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去,怎麼不去!”
他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爲了救方清,如今銀錢都籌措了。哪有不救的道理?
衙門裏的人倒也不含糊,接了十萬兩銀票,驗證了真僞之後,便着人將不人不鬼的方清給領了出來。
“國公爺……”
方清看到秦釗的時候,頓時便委屈巴巴的哽咽了。
奈何原先的她打扮得宜,便是哭也滿是風情,可現在在牢獄裏待了這麼久之後,不但蓬頭垢面,身上還有臭的味道。再加上那未散的血腥氣,讓秦釗險些吐出來。
要不是牢頭兒說這是方清,秦釗簡直都不敢認了!
他生平頭一次起了想轉身就走的念頭,可到底是壓了下去。
畢竟,方清這般模樣,都是因爲自己。
念及此,他又心軟了幾分,命人將方清扶上了馬車,自己卻並未上去,只柔聲道:”我先去醫館交代一番,讓下人給你梳妝打扮,清兒別怕。有我在呢。”
聞言,方清含淚點頭,伸手去握了下秦釗的手,輕聲道:”妾身信您。”
秦釗點頭,她便收回手。坐在馬車裏任由下人給自己梳洗,也因此並未看到秦釗那難以控制的嫌棄眼神。
只抓了一下,他手上都有了黑手印!
不過他也沒嫌棄太久,他纔到了醫館囑咐完,就見方清的馬車已經到了。
梳洗過後。她像是換了一個人。雖說面容憔悴了些,可卻還看得出來是原先的那個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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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因爲受傷,還顯出幾分楚楚可憐來。
秦釗見她這模樣,又爲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愧疚,因主動地將方清從馬車上抱了下來。送她進去診治。
……
京城中的流言蜚語並未因着秦釗被責罰而停止,皇城根兒腳下的人,歷來見識的多,皇室的八卦都敢說,更遑論一個國公府?
因此秦釗接下來的兩日,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市井百姓們茶餘飯後的中心人物有多可怕。
譬如自己。
當他第N次聽到自己被罵的狗血淋頭時,甚至都能面無表情的從旁邊經過了。
不然怎麼辦,難道讓他上前去跟人理論,說他並沒有指使方清去謀害林氏,其實是他自己親手做的?
只是,這心裏的火氣在轉身看到秦崢時,他瞬間便黑了臉。
秦崢下值路過此處,想着給林氏和顧九買些點心帶到梅園去,誰知倒是好巧不巧的,非但跟秦釗狹路相逢,且背景音還是一羣漢子們口沫橫飛的在編排秦釗的壞話。
也不算是壞話,畢竟,都是事實罷了。
只是在有心人的潤色下,這些事實顯得越發可恨了幾分。
而現在,這位有心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