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掉落在地上還好說,可若是被有心人撿走了……
顧九想到這裏,越發覺得冷汗涔涔。
隔着屏風,秦崢也感覺到了那邊的呼吸急促,因出聲問道:“怎麼了?”
驟然聽得秦崢出聲,顧九被嚇了一跳,旋即強撐着鎮定道:“無妨,就是白日裏師父給的藥粉丟了。”
她這話不算是完全撒謊,秦崢聽得這話,因問道:“很重要麼?”
只是心裏卻覺得她小孩子心性,一包藥粉罷了,哪裏值得她這麼擔心的?
聞言,顧九搖了搖頭,又想起來他看不到,咬脣道:“倒也不是很重要,只是師父脾氣不好,怕是會被罵一頓。”聽得這話,秦崢失笑,道:“明日你將方子寫下來,我着人幫你配一副。”
他倒是見過弟妹怕夫子成這模樣的,不想這小丫頭瞧着靈動,居然也會如此。
秦崢一時覺得有趣,但聽着屏風後面顧九的擔心,又覺得笑出聲不大好,只是嘴角彎了彎。
顧九知他心思縝密,生怕被他發現什麼端倪,應了一聲,又道了謝,乾脆直接上牀了。
她這會兒也看不進去書了,只是躺在牀上也睡不着,腦海裏想着今日白天的事情,不住地蹙眉懊悔。
荷包這種東西,說重要也不重要,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中,那怕是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的。
念及此,顧九又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會兒她倒是慶幸明日秦崢在武德樓包場宴請賓客了,現在她只希望那荷包還在原地,明日讓她能夠尋到。
雖說,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想到這裏,顧九又在心中狠狠地罵了一頓白臨淵。
這個混賬東西,風流浪蕩成性,竟然還敢過來調系自己,也是她當時大意了,怎麼就將荷包給隨手扔了呢?
若是落到他的手中,焉知他會因此幹出什麼事兒來!
顧九心中懊悔着,翻來覆去跟攤煎餅似的,不知怎的就將枕頭推到了一旁,碰到了枕頭下面藏着的佛珠上。
那佛香味道靜心凝神,讓顧九一時有些愣怔。
這些時日,佛珠一直被壓在枕頭下,顧九日日被這味道包圍着,卻已然忘記了它的存在。
可這個時候,她卻沒來由的因着這一串佛珠,而瞬間覺得一顆心都安定了下來。
因着秦崢還在外面,顧九拿出這一串佛珠的時候,竟然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她小心翼翼的將佛珠拿在手上,藉着燭火的照耀,仔細端詳着。
這是秦崢常年佩戴的那一條。
佛珠共108顆,顆顆渾圓飽滿,大抵是因着被壓在枕頭下的緣故,觸手已然有些熱度。
她捏着佛珠,心安的同時,又忍不住咬脣。
今生重來,種種變故實在讓她猝不及防。
單秦崢的變化,便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先是佛珠,後是侍衛,還有尋常時潤物細無聲的關心。
許是因着夜晚太容易讓人胡思亂想,顧九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跟着亂了。
有些人,哪怕他要過她的命去,可再來一次,她依然做不到徹底將人放下。
……
這些時日,只要秦崢在外面,顧九夜裏就睡得極好。
但不知是不是昨夜心緒煩雜,所以她到後半夜才睡着,可就連睡着之後,夢裏也是千般掙扎。
等到醒來時,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佛珠還被顧九拿在手上,她雙眸渙散的看了眼佛珠,心頭一顫,下意識將那佛珠扔到了一旁。
昨夜,她做了一個夢。
夢境的開始是洞房花燭夜。
那是她前世未曾進去的場景。
前世她記憶的最後一幕,便是以魂魄之身飄到了明國公府,眼見張燈結綵燈火輝煌,眼見得面目模糊的新郎官,將那身段婀娜的新娘迎進了府內。
她一路尾隨進了洞房之內,卻在踏入門的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可夢境裏,她卻進去了那洞房之內。
然而與她想象中不一樣的,卻是滿地的紅。19樓文學
不是新婚夜的喜慶之色,而是鮮血。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鮮血。
其間還有男人冰冷至極的聲音:“死,那不是太便宜你了?放心,方纔的合巹酒裏泡了一顆護心丹,可護你心脈不斷——你夢寐以求的洞房夜,我陪你慢慢玩。”
那之後記憶凌亂,顧九再記不得。
她只記得——
夢境的結尾,她已是一堆枯骨,卻被人從墳塋中刨出,珍而重之的捧到了一個及其華麗的棺材裏。
那捧着自己枯骨的人相貌模糊,可手腕間,帶着一串佛珠。
與這串一模一樣。
顧九心神驚懼,正發呆時,卻聽得有人敲了敲屏風,旋即有秦崢的聲音響起:“醒了?”
昨夜的夢境跟這人聲音逐漸重合到了一起,顧九嚇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短促的叫了一聲,繼而便見男人三兩步走了進來,問道:“怎麼了?”
男人的神情淡漠,眼眸中倒看的出幾分擔心。
顧九這纔回神,吶吶道:“起,起了。”
她的錦被上還扔着一串佛珠,赫然是秦崢先前那串。
眼見得秦崢目光所及,顧九瞬間紅了臉,剋制着劇烈跳動的一顆心,顫抖着手將那串佛珠一把抓過來藏了起來。
奈何這動作,越發讓人想歪。
秦崢假裝自己沒看到,咳嗽了一聲,語氣裏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既然無事,就起來吧。”
只是轉身出去的步伐,卻到底帶出了幾分愉悅感。
這小丫頭口是心非的很,竟然還抓着自己那串佛珠睡覺——當真這般喜歡他?
而顧九,卻是在秦崢出去之後,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方纔做了什麼糊塗事兒。
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嚶嚀了一聲,只覺得臉頰燙的要燒起來了。
秦崢耳聰目明,面色雖沒什麼變化,眸中卻是越發多了幾分笑意。
彆彆扭扭的小姑娘,倒也頗有幾分可愛。
……
因着晨起這一出,所以顧九洗漱完出來見秦崢的時候,還有些心中彆扭。
秦崢倒是表情一如往常,甚至在看到她的時候,還點頭示意:“喫飯吧。”
顧九應了一聲,見對方神情如常,方纔覺得那股子的彆扭勁兒緩和了不少。
是她做了夢在胡思亂想,其實對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吧?
想到這裏,顧九卻又忍不住去想昨夜的那個夢。
那支離破碎的夢,到了現在她已經記不真切了,只是開始跟結尾卻格外的滲人,讓她記憶深刻。
不知是不是夢境的緣故,她全程未曾看到過臉。
她卻能認定,那就是秦崢。
顧九可以肯定,自己昨夜應當是做噩夢了。
畢竟,那個洞房花燭夜若是秦崢與泰安公主的,必當是喜慶祥和,鴛鴦被裏無雙夜纔是,怎麼有滿室的鮮血?
更遑論秦崢的話……
恍若閻羅臨世,字字殺機。
還有結尾時,將她屍骨刨出來的那雙手,鮮血淋漓,傷口深可見骨,將那佛珠都染了血。
可抱着她屍骨的手,卻是珍而重之。
顧九明知這是一場噩夢,可不知怎的,只要想到夢裏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心頭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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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睡覺,果然不能再拿着佛珠了。
沾染了秦崢煞氣的佛珠,非但不能靜心凝神,反而讓她做噩夢了。
見顧九一時嘆氣一時臉色蒼白,秦崢微微蹙眉,問道:“怎麼了?”
聽得他聲音,顧九回過神兒來,卻是勉強一笑,看秦崢的神情都有些躲避:“沒事,我喫好了,世子慢用。”
她轉身回了房間,秦崢的眉頭卻皺成了川字。
他是說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