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陳嬌、陳廷章回長安不久,如意等丫鬟也帶著陳嬌的大批嫁妝回來了。
陳國舅先見了幾個丫鬟。
如意忠心陳嬌,也忠心陳國舅,將當日陳廷章逼迫陳嬌的情形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正應了李牧在信中所言。
陳國舅恨死了自己的兒子!女兒失憶後,與女婿過得甜甜蜜蜜的,如果不是兒子橫插一腳,女兒怎麼會傷心離開平城,女兒不回來,京城就不會再掀起一波新的流言蜚語!
怒火中燒,陳國舅再次將兒子趕出了長安,還派了一隊侍衛「押送」兒子去西南邊陲,揚言除非陳廷章願意娶妻,否則這輩子都別想回長安!
陳廷章被迫離開之前,想辦法偷偷見了陳嬌一面。
「大哥,你聽父親的,娶個好姑娘成家吧。」兄妹倆面對面地坐著,陳嬌目光憐憫地勸道,說完她低頭,手放到腹部,苦笑道:「我已經懷了他的骨肉,這輩子都要跟他過了,大哥何必再執迷?就算哪天我恢復記憶,我,我也配不上大哥的深情了。」
無論心裡怎麼想的,陳嬌都必須這麼說,她要讓陳廷章死心。
從小守到大的妹妹被李牧占了清白,陳廷章的憤怒能將李牧燒成灰,痛苦則令他徹夜難眠,但,妹妹是無辜的,是李牧趁虛而入欺負了妹妹。
「嬌嬌,他配不上你,這是墮胎藥,我問過郎中,這藥藥性溫和,不會傷及你身,晚上你放進湯裡喝了,明早就沒事了。」父親隨時可能會過來抓他,陳廷章不想浪費時間說那些沒用的,從袖中取出一包藥,飛快塞到了陳嬌手裡。
陳嬌震驚地看著他。
院子裡已經傳來了丫鬟們給陳國舅行禮的聲音,陳廷章留戀地看著妹妹,然後一把將人抱到懷裡,親她額頭道:「嬌嬌別怕,晚上喝了它,大哥會想辦法回來見你。」
陳嬌還想再勸,陳廷章已經鬆開她,大步朝外面走去了。
「逆子!」
陳國舅中氣十足的怒駡傳了進來。
陳嬌咬唇,將手裡的墮胎藥藏進了袖中。
陳國舅趕走兒子,回來問女兒兄妹倆都說了什麼,陳嬌一臉悲傷,陳國舅不忍為難女兒,方才離去。
夜幕降臨,丫鬟們將晚飯送進內室,陳嬌將丫鬟們都打發了下去,她坐在牀上,對著不遠處的飯菜出神。
前面四世,她懷過孩子,但沒等孩子生下來,她就被菩薩帶走了。這一次,她放棄了李牧,下一個男人還沒有影子,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孩子肯定能生下來。
要,她厭惡孩子的父親,不要,孩子已經在她體內紮了根。
陳廷章希望她打掉孩子,他還在期待與親妹妹長相廝守。
李牧薄情,對這個孩子應是無所謂的,待他大權在握,美人孩子都唾手可得,不缺她一個。
陳國舅對李牧深信不疑,沒有證據,她做什麼陳國舅都會誤解成她在與李牧賭氣。
如果最後還是李牧君臣造反成功,整個國舅府包括她在內,都會死。
陳嬌笑了笑。
什麼是天道正義?
她只是一個想保住自己與家人性命的小女人,李牧能夠為了大業與她虛與委蛇,她也能。
妻子有孕了,好女婿肯定要回長安看看的,順便接妻子回家,但就在李牧動身之前,北方的匈奴突然大舉入親,李牧向岳父、妻子告罪的信還沒送到長安,陳國舅的信先到了,讓女婿安心帶兵抗敵,媳婦孩子他這個岳父會幫女婿照看好。
李牧就安心去抗敵了。
陳嬌特意去上了一炷香,祈禱菩薩讓李牧斷條胳膊或腿的,然而菩薩不肯幫忙,臘月裡邊關傳來捷報,匈奴連連敗北,投降乞和了。李牧非但沒有斷胳膊腿,還立了頭等功,都不用陳國舅去皇上面前誇女婿,皇上龍顏大悅,特招李牧進京面聖領賞。
邊關還有軍務需要善後,正月初,李牧才抵達長安。
去接女婿過來之前,陳國舅又來找女兒談心了。
陳嬌扶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面無表情地招待父親。
陳國舅歎道:「都大半年了,嬌嬌還生李牧的氣呢?他又不是故意不來接你,邊疆戰事走不開,他也沒辦法,一會兒他來賠罪,你別難為他。」
女婿有出息,陳國舅越來越器重女婿了,而且同為男人,陳國舅覺得,男人只要能建功立業,在夫妻感情上犯些小錯不算什麼大事,女兒身為妻子,本該賢惠溫柔,動不動就鬧脾氣回娘家,一點都不可愛。
陳嬌能理解陳國舅對李牧的偏袒,誰讓原身表現地那麼不懂事,李牧又裝的滴水不漏?說來奇怪,有的兒媳婦做的再好,當婆婆的都能挑出一堆刺兒,到了丈人丈母娘這裡,反而更容易偏袒女婿,真是叫人奇怪。
「他是英雄,我是小人,爹爹只管去疼他好了,理女兒做什麼?反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在娘家住了這麼久,爹爹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您放心,只要他還願意要我,我會跟他走的,免得留在這裡,讓爹爹抬不起頭。」
陳嬌故意嗆了親爹一頓。
陳國舅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臭丫頭沒良心,外面閒言碎語雖多,他真在意,早就將女兒送到平城去了,豈會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為了女兒著想,還把嫡長子發配去了邊關?
「行,你是潑出去的水,今天就讓李牧帶你回去,孩子也不用在這兒生!」
丟下一句氣話,陳國舅黑著臉走了。
陳嬌偷偷笑了,笑著笑著,肚子裡的小傢伙莫名踢了她一腳,好像也很高興似的。
陳嬌笑容一頓,想到很快就要面對李牧那張虛偽的臉,頓時沒了父女鬥嘴的好心情。
李牧先進宮面聖,下午才隨陳國舅回了國舅府。
與陳家眾人寒暄過後,李牧在陳國舅親自引路下,來到了陳嬌現住的春華苑。
「嬌嬌就是怪你沒護著她,都是誤會,你好好哄哄就沒事了。」
陳國舅將女婿送到地方就不準備進去了,拍拍女婿肩膀,他笑容和藹地道。
李牧慚愧道:「是小婿糊塗,當日急於求成了。」
陳國舅忽然記起女兒的一句話,再看李牧,他心中亦有一絲疑惑,低聲問:「嬌嬌失憶前與你不和,你就不怕她記起來後,繼續怨恨於你?」
李牧看向上房,幽幽道:「夫人失憶後,待小婿溫柔似水,小婿情難自禁,趁機與夫人朝夕相對,但小婿此舉實屬趁人之危,心中無一日不惶恐自責。世子造訪,小婿雖憂夫人康復後會忘了先前恩愛,卻不忍再自欺欺人。」
陳國舅明白了,與其患得患失,不如快刀斬亂麻。
「都是天意,嬌嬌現在真心待你,你也別想太多,夫妻倆好好過日子吧。」陳國舅笑著鼓勵道。
李牧點點頭。
陳國舅走了,李牧一直站在門口目送,待陳國舅轉個彎身影不見了,李牧才緩緩朝上房走去。
丫鬟們都退到了院子中。
李牧暢通無阻地走到內室門前,挑開簾子,發現裡面的門關著。
他笑了笑,這般賭氣的樣子,倒是很像失憶後的她。
「夫人,為夫來賠罪了,請夫人開門。」李牧溫聲道。
陳嬌坐在牀邊,好整以暇地等著。
李牧又催了兩次,陳嬌都不開門,也不說話。
李牧便在門外解釋起來,聲音誠懇:「我知道夫人怨我什麼,夫人以為我當時很好受?換成世子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會給你們獨處的機會,更不會讓對方碰夫人一根手指。只是,世子不一樣,他,他才是夫人真正願意共度一生之人,世子強迫夫人,我既痛心難忍,又希望夫人在刺激之下恢復記憶。」
「我恢復記憶,對你有什麼好處?」陳嬌用一種傷心又疑惑的語氣問。
門外的男人沉默許久,才低聲道:「我想賭一場,賭我與夫人的月餘恩愛,能否敵過夫人與世子的青梅竹馬。如果我贏了,我再與夫人同牀共枕,問心無愧,否則,夫人失憶,便是夫人柔情蜜意,我終究良心難安。」
他聲音溫潤,帶著壓抑的深情,陳嬌若非親眼目睹李牧袖手旁觀的淡然身影,都要信了他。
但她看見了,她與陳廷章離開的時候,李牧眼裡也沒有半分痛苦,所以,李牧說的再好聽,陳嬌都不信。從今往後,他的任何甜言蜜語溫柔體貼,她都不會信。
「那你,就不怕賭輸了?」陳嬌聲音低落地問。
「願賭服輸,夫人心裡有過我,我此生便無憾。」
陳嬌想笑,李牧這人,當真是能屈能伸了。
「隨你怎麼說,我不想見你。」陳嬌輕不可聞地道。
「也好,夫人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李牧遺憾地道,轉身離去。
陳嬌真的聽到了他離開的腳步聲,有些意外,但也沒放在心上。
過了會兒,如意走了過來,隔著門問她:「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陳嬌應了聲,過去將門打開了。
門簾挑開,陳嬌剛要跨出去,一抬頭,卻見李牧站在面前,男人一身淺色官袍,溫雅如玉,鳳眼深深地看著她。
陳嬌馬上將簾子放了下去,放到一半,李牧搶身進來。
陳嬌迅速轉身往裡走,李牧用更快的速度從後面抱住她,可惜陳嬌的纖腰已經不復存在,他試圖摟她腰的大手環繞過來時,碰到的是陳嬌的大肚子。
李牧第一次抱一個懷孕的女人,陌生的觸感讓他忘了已經到了嘴邊的甜話。
他低頭,看向掌心下的大肚子。
「放手。」陳嬌冷聲道。
「這是,咱們的孩子?」李牧雙手抱著她,手沿著那肚子輕輕地移動。
陳嬌別開臉,嘲諷道:「不是,大人的辦法很管用,離開平城我就恢復了記憶,孩子是我與哥哥的,我怕父親逼我打掉孩子,才謊稱是大人的種。」
李牧笑了。
嬌小姐若直接承認孩子是他的,他或許還要懷疑,她這麼賭氣地說出來,一來證明她根本沒有恢復記憶,二來說明,她很確信孩子就是他的,故而有恃無恐。既然那麼確信,也便是說,她與陳廷章同行了一路,都沒有發生什麼。
「夫人,別鬧了,為夫知錯了。」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李牧抬頭,親她的耳垂。大半年多沒見,她美豔依舊,許是懷孕的緣故,她臉蛋豐潤了些,那肌膚白皙嬌嫩,膩如美玉。曾經的纏綿浮現腦海,李牧捧過她倔強的臉,去親她嘴唇。
陳嬌給他親,在李牧親的動情時,再狠狠咬了他一口。
李牧猛地吸口氣,下嘴唇上全是血。
劇痛之下,他鳳眼終於失去了溫柔,惱怒地看著她。
陳嬌揚著臉笑,笑著笑著,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得意瞬間化成無盡的委屈。
李牧心一軟,不知為何,想起陳廷章強迫她時,她遙遙望著他的淚眼。
「對不起,我保證,再也沒有下次。」李牧上前,重新將她擁入懷中,低聲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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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袖手旁觀,只是想知道嬌小姐會不會在陳廷章的刺激下恢復記憶,沒有恢復,他繼續美人在懷,恢復了,他繼續供著她,樂得清閒。但失憶的嬌小姐畢竟是他的女人,李牧對陳廷章的縱容只限於親吻,而且,也只會用這種方式試探一次,以後除非陳嬌自己願意,他不會再給陳廷章碰她的機會。
但李牧沒料到,她會走得那麼決絕。
原來失憶的她,雖然嬌憨單純,卻也絕非任何男人都能隨意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