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早上曹珍珠給兄嫂敬茶時,陳嬌就按照韓岳說的,送了一條細棉布的帕子,她沒用過的。
帕子上繡著牡丹花,一看又是新的,曹珍珠挺喜歡,這是她迄今為止擁有過的最好的帕子了。
簡單地喝了茶認了人,韓岳使喚二弟去做早飯,他現在是大伯子,給自己媳婦做飯可以,再做飯伺候弟妹,不像回事,而二弟伺候媳婦、嫂子,就是應該的。
韓江下意識地就看向曹珍珠,他去曹家做過客,知道曹珍珠懷孕時也做飯的。
曹珍珠看懂了自家男人的意思,是,她在娘家不受爹娘寵愛,懷著孕也指使她做這個做那個的,但她現在在韓家,憑什麼大嫂一沒懷娃二沒生病,卻要讓她一個孕婦做飯?
為了自己享清閒,曹珍珠笑笑,看著韓岳道:「大哥說笑了,有我跟嫂子兩個婦人在,哪有讓男人做飯的道理?」說完,曹珍珠馬上轉向陳嬌,客客氣氣地道:「嫂子是嬌小姐,按理說該我做飯燒火的,只是我現在身子重,不敢累著,在我坐完月子之前,就勞煩嫂子多辛苦辛苦吧,等我生完了,咱們倆再一起忙。」
陳嬌聽了,淡淡地掃了曹珍珠一眼,行啊,虧她還覺得外祖母與三個舅母想太多了,沒想到這曹珍珠剛嫁過來第一天,就來使喚她了。
陳嬌願意學做農家飯,願意做飯給韓岳哥仨吃,一是因為她要得到韓岳的死心塌地,二也是韓岳哥仨對她好,非農忙時候都不用她幹活兒。曹珍珠有孕,陳嬌能體諒,可曹珍珠上來就對她頤指氣使,說的好聽實則就是命令她,陳嬌好好的一個國公府貴女,憑什麼受這氣?
陳嬌看眼曹珍珠的肚子,故意疑惑道:「什麼叫身子重?」
陳嬌就不信了,曹珍珠還敢直言她未婚先孕的事不成?
曹珍珠臉刷的紅了,她以為韓家人都知道她懷孕了,默認的事,未料陳嬌居然這樣問。
桌子底下,曹珍珠偷偷地扯了扯韓江的褲腿。
韓江剛要催媳婦做飯,那邊韓岳冷著臉道:「二弟去做飯。」
他是不會委屈自己的嬌小姐伺候耍心眼的曹珍珠的,但曹珍珠懷了身孕,上面又有悠閒的嫂子對照著,韓岳也做不出使喚曹珍珠的事,要怪就怪二弟管不住褲襠。
兄長威嚴,韓江不敢再吭聲,繃著臉去做飯了。
剩下的幾人,陳嬌率先回了東屋。
她一走,曹珍珠也去廂房待著了。
老三韓旭默默地低頭坐,韓岳走到後院,訓斥抱柴禾的二弟道:「珍珠現在懷著你的孩子,你還想使喚她做活兒?」
韓江悶悶道:「人家劉剛媳婦七個月了,前幾天還下地幫忙呢,娶媳婦就是為了伺候我的,不然我娶她做什麼?」又不是人人都像嫂子那麼美,如果曹珍珠也長嫂子那樣,讓他把曹珍珠當菩薩供著他都樂意。
「少囉嗦,她生完孩子之前,飯都你做。」韓岳不跟弟弟扯那麼多,直接定了下規矩。
韓江屁都不敢放。
韓岳去了東屋。
陳嬌坐在炕頭,手裡拿著五根彩色的絲線編成手鏈,要過端午了,手上纏了五彩線能辟邪。
韓岳進來,陳嬌懶懶掃了他一眼。
韓岳低聲道:「我們在家,不用你做飯,哪天我與二弟出門,她大著肚子,你委屈點做做飯?」
陳嬌停了手裡的動作,看著他問:「你們不在家,我就回娘家吃去,再給三弟帶飯回來,反正別指望我去伺候她。」
陳嬌自認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把曹珍珠換成紅梅,她願意在紅梅不方便的時候照顧對方,但曹珍珠,剛進門就來對付她,這種人,不配陳嬌屈尊降貴。
韓岳皺眉。
陳嬌才不管他怎麼想,如果得到韓岳死心塌地的代價是讓她給討厭的人做牛做馬,陳嬌寧可不要了。
皺眉不管用,韓岳歎口氣,無奈地道:「你這樣,往後怎麼當妯娌?」
陳嬌想了想,她也不能白白指望一直讓曹珍珠伺候自己,就道:「你們不在,我們倆輪流做飯也行。」她伺候曹珍珠一頓,曹珍珠再伺候她一頓,很公平。
韓岳揉揉額頭,暫且也只能這樣了。
吃飯的時候,因為之前的不快,一桌五人都很沉默。
陳嬌不但沉默,她還很生氣。
她嫁過來後,韓家哥仨對她既好,還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譬如說一盤菜,哥仨會自動不碰陳嬌面前的那一塊兒,直到她吃完,哥仨才會將一盤菜吃得乾乾淨淨。陳嬌一直都很滿意這種默契,因為她確實還不習慣與韓江、韓旭共用一盤菜,韓岳倒是習慣了。
可現在,剛嫁過來的曹珍珠真是一點都不認生,一雙筷子在盤子裡撥來撥去,昨日辦喜宴剩下的那點肉絲,幾乎都被她捷足先登搶去了,光挑肉也就算了,盤子裡沒肉了,曹珍珠還故意來陳嬌面前撥拉,好像陳嬌這裡的菜比別處的菜香似的。
陳嬌氣得,一口菜都沒吃。
韓江都忍不住了,低聲訓媳婦:「你亂撥什麼,夾你這邊的。」他也是才知道曹珍珠有這毛病。
曹珍珠還算聽話,真的只吃她面前的了,當然,能挑的已經都被她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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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早飯,陳嬌沒吃菜,粥喝得也不多。
韓岳也氣曹珍珠的做派,卻礙於大伯子的身份不能越過二弟去管教弟妹,心想,既然二弟已經訓過了,曹珍珠應該會改吧?
結果晌午吃飯,曹珍珠又是那樣,韓江瞪她,她氣性更大,乾脆撂下飯碗,委屈巴巴地道:「我不吃了行了吧?」說完真跑了。
韓江捨得餓媳婦,可他捨不得餓了媳婦肚子裡的孩子,沒辦法,還得撥了點菜端著飯碗去哄她吃。
也不知道夫妻倆怎麼商量的,晚上吃飯時,曹珍珠繼續亂撥,韓江低頭悶吃,不管了。
陳嬌一口都沒動,氣呼呼回屋了。
韓岳窩了一肚子火,飯後將二弟叫到後院,繃著臉道:「你管管你媳婦,沒見過那麼吃飯的。」
韓江耷拉著腦袋道:「我管了,沒用,一說她就哭,她肚子裡有娃,我能怎麼辦?再說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嫂子不也那樣,沒見過因為這個就嫌棄到不吃飯的,她的筷子沾的是口水,咱們沾的就是尿?」
「你再說一句?」韓岳突然低斥道。
韓江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看眼兄長,他煩躁道:「反正我管不了,不然大哥跟珍珠說去。」
韓岳能與曹珍珠說什麼?
臉皮薄的人不需要說,臉皮厚的,說什麼都不管用。
夜幕降臨,韓江夫妻都睡了,韓岳關上灶房門,偷偷抱了柴禾,給沒吃晚飯的嬌小姐攤了倆雞蛋。今天一天她都沒怎麼吃東西,韓岳看了都難受。
熄了火,韓岳端著碗進了屋。
陳嬌已經躺被窩了,閉著眼睛。
韓岳知道她沒睡著,上炕後,他盤腿坐在被窩旁,一手拿碗,一手輕輕推她:「起來,我給你攤了雞蛋。」
陳嬌悶悶道:「不吃。」
韓岳繼續推她:「別說氣話了,你不吃飯,餓的是誰?」
好吧,陳嬌確實餓了,掀開被子,氣鼓鼓坐了起來,小聲跟丈夫抱怨:「以後怎麼辦?看她那樣我就不想吃。」
韓岳想到二弟那句話,拿來逗她:「就因為她的筷子碰過?合著你筷子沾的是香露,她的是貓尿?」
陳嬌撲哧笑了,笑完搶過他手裡的碗,瞪著他道:「是又怎樣?」
韓岳看著她紅紅的小嘴兒,既覺得她嬌氣可愛,又真的頭疼了,妯娌倆連吃飯都不能坐在一起,這可真是難題。
陳嬌低頭吃雞蛋,吃的挺香的,不得不說,韓岳炒的雞蛋,又鮮又嫩,鹹味兒剛剛好。
肚子飽了,躺進被窩,韓岳來親她的時候,陳嬌故意躲,哼著道:「我嘴裡是貓尿,她嘴裡是香露,你去親她吧。」
「胡說八道。」韓岳懲罰地掰過她臉,咬了她一口。
陳嬌力氣抵不過他,就死死地抿著嘴唇,不高興給他親,誰讓他找了個討她厭的弟妹。
韓岳看著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心軟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陳嬌高興了,剛咧嘴笑,男人的大嘴就壓了過來。
第二天吃早飯之前,韓岳從尚未動過的菜盤子裡,單獨給陳嬌剝了小半碗,按照分量,陳嬌的這些絕對不足整盤菜的五分之一。
韓江、韓旭默許了兄長的做法。
曹珍珠看著陳嬌碗裡的兩根肉絲,好笑道:「嫂子這是咋了,一人還單獨用個碗?」
陳嬌早就憋了一口氣了,只是沒等她開口,韓岳冷冷地看了曹珍珠一眼:「你想要,我也給你拿個碗盛菜。」
曹珍珠立即沒話說了,而且,她吃的菜多,韓岳真分她陳嬌那麼一點點,曹珍珠還不樂意呢。
吃飯的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陳嬌還是看曹珍珠不順眼,可身邊有個事事為她爭取的丈夫,陳嬌滿足了。
碗裡兩根肉絲,陳嬌還給韓岳剩了一根。
「我吃飽了,這些你吃了吧。」放下筷子,陳嬌將她的菜碗推到了韓岳面前。
韓岳嗯了聲,把媳婦碗裡的剩菜都倒自己碗裡了,一共也沒多少。
韓江看看貌美還惦記大哥的嫂子,再看看只顧自己搶肉吃的媳婦,沒來由冒出一股火。
「我累了,你刷鍋。」
飯後韓岳三人都離桌了,韓江底氣十足地使喚曹珍珠道。
曹珍珠見他臉色十分不善,乖乖地收拾起碗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