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口氣的離子安目眥欲裂:“季常……他……他是你師父……!你……”
你怎麼能對自己師父下手……?
離子安驚駭得說不出來了,也沒力氣說了。
他感覺到了絕望!
原本還以爲季常多少會念及舊情,可眼前一切都顛覆了他對季常的認識。
季常面色森冷,怪笑道:“師父?”
“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殺我家人!招惹了我這惡鬼,那也應是你們活該。”
說話間,有一個小小少年尖叫着衝過來,這是離子安的嫡長子。
“爹!祖父!”
季常木然扭頭……
離子安和離老太傅倏然瞪大了眼睛:“不……不要——”
八、九歲的孩子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胸前。
離子安已經說不出話,滿眼都是悲憤和恐懼。
離老太傅則是撕心裂肺:“季常……季常!你怎麼能如此心狠手辣?!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他怎麼能這麼惡毒。
對一個孩子,他也下得去這個手?!
鮮血染紅了季常的眼,也將他渾身的惡釋放了出來。
他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意,低語道:“心狠手辣?”
離子安掙扎着擡眼,他不知道季常用了什麼辦法,他要死卻死不了。
只能看見自己最寵愛的嫡長子死在眼前,他瞬間紅了眼眶。
他無能爲力的怒吼,聲音細弱蚊鳴:“他還只是……孩子!”
“季常……你也太……狠毒!”
狠毒嗎?
“你殺汝汝的時候,殺景兒的時候,怎麼不覺得狠毒呢?”
季常擡手,院子裏的一棵小桂花樹嘩啦折斷,倏然飛向離子安和離老太傅,狠狠紮在了他們身上!
劈叉的樹枝紮在肉裏,隨着陰風攪動。
離子安和離老太傅慘叫不已,這一刻真恨不得自己被一刀劈死算了。
“季常……你、你殺了我!”離子安疼得不住哆嗦:“有本事殺了我!”
他知道今日是不死不休了。
季常卻不肯:“急什麼?還有呢?”
他一揮手,把串在一起的離子安父子拖着,就這樣走動在離府裏。
大紅的燈孔還高高掛着,到處貼着喜氣洋洋的紅紙。
迴廊下卻有一個一身白袍的男人,拖着被串在一起的離子安父子走動,在地上留下一道恐怖的血跡!
惡鬼索命!
老老小小,一個都沒放過!
離府瞬間變成人間地獄。
“救命……救命!”
“求求你,放了我,放過我吧……”
“不要殺我孩子,不要,不要啊——”
離子安的其他妻妾恐慌驚懼,帶着自己的孩子四處逃命,卻沒有一個能躲過。
“季常……季常!不要殺了,不要了……”離子安悲憤哭喊:“放過我兒!我兒才三歲……”
“季常,求求你,求求你,鈺兒纔剛出生,昨天才剛出生!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求你手下留情,季常——!”
“不——”
刺繡精美的錦被蓋在嬰兒臉上,哇哇大哭的嬰兒很快沒了哭聲。
離老太傅痛哭出生:“季常,你怎麼這麼狠,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不是人啊?!”
“季常,你不得好死!”
季常一臉麻木不仁。
最後一個院落。
離子安的大夫人,姝予的院落!
季常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那些血跡半分沒沾在他身上,卻讓人恐懼。
唯獨一人,她靜靜的坐在牀邊,穿着整齊,頭髮收拾得乾乾淨淨。
“季常,你回來啦!”姝予對他笑,又說道:“十年沒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她癡癡的看着季常,彷彿沒看見他擡起的手,和那憑空飛射而來的利箭。
“我想告訴你,我沒有辜負你。”
“嫁給離子安的第一個晚上,我就在他酒裏下了毒,斷子絕孫散。”
季常面無表情不爲所動,利箭也刺入姝予胸口。
她卻笑得燦爛:“離子安斷子絕孫,卻又能兒孫滿堂,你說,我做得好不好啊?”
“他的妻妾們,爲了自己的地位,必須得要生孩子呀,我都生了,她們敢不生嗎?”
“爲了不被我趕出去,她們拼命生,想辦法生,然而就是沒一個是離子安的種。”
姝予緩緩倒下,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沒想到最後還能見你一面,我很知足了。”
離子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是他的種?
那麼多孩子,他疼了那麼多年的孩子,傾注了全部栽培的孩子……
竟然不是他的種?!
離子安如遭雷劈,晃動的腦子更加晃動了。
最痛苦的還不是這些孩子不是他的,最痛苦的是他最愛的女人,竟然整整背叛了他十年!
驚恐、絕望、背叛、憤怒……當年季常感受過的一切,離子安統統都感受到了。
這讓他幾欲發狂!
他雙目赤紅的盯向了季常,嘴裏嘶吼:“是你……都怪你!你該死,你毀了我的一切,你毀了我應有的一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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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掀開眼皮,終於大發慈悲的狠狠扼住離子安的脖子。
咔嚓!
沒有一絲猶豫,離子安在最憤怒的時候被殺死了。
離老太傅瞳孔一縮,悲憤欲絕:“子安!”
季常擡手,掛在牆上的長纓槍飛起,帶出凌厲的風,刺穿離老太傅——
整個離府,瞬間陷入一片死寂中。
離府上下,再沒有一個能吭聲的,倒在他腳下的那些人,全都面帶着驚恐,瞪大了眼睛……
一剎那間,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席捲而來。
報仇了……他報完仇了。
可接下來他要做什麼?
天下之大,竟沒有了他容身之地。
他想他爹孃,想弟弟妹妹,真的很想他們,如果他們死後去投胎轉世了,他還可以用盡往後的所有光陰去尋找他們……
可他也沒有這個機會。
思及此,更大的痛苦便向他淹沒而來!
“報完仇了?”一個穿着黑紅衣袍的女子忽然出現,漂浮在季常面前。
她面如凝玉,不算得上是慘白,卻也白皙得與常人不同。
她嘆息一聲,環視一圈。
倒也不是沒有活口。
襁褓裏的嬰兒並未死,留了一線生機。
其餘的孩子雖然都被一箭刺穿,但到底還是留下了生的希望。
但該死的一個都沒留下,且死狀恐怖……
女子搖頭:“跟隨我下去吧。”
季常面色麻木,喃喃問道:“你是誰……”
“我是閻王。”
“閻王?那爲什麼……我是做錯了什麼,讓我遭如此絕望?”季常雙眼通紅的看向閻王。
閻王憐憫的看着他:“這世上的悲苦,並不是因爲你做了什麼纔會降臨。”
季常沉默。
他下意識跟在閻王身後,看她將離子安那些人的魂魄收拾,忽而說道:
“我給你親自審判他們的機會。”
“這世間本沒有判官,地府卻有。我給你三千年時間,或許你就能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