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她!”
“是那無媒苟合的踐婦!”
“您……”村長梗着脖子粗聲粗氣的怒罵,眼中滿是怨恨。
可話還未說完,便只覺一道力量將他掀翻,整個人直直的倒飛出去……
轟……的一聲。
他整個人撞在堅硬的石頭上,石頭都被撞出細細密密的裂紋。痛得他哀嚎一聲,倒在地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彷彿五臟六腑都被撞裂。
“啊……啊……”村長倒在地上滿頭大汗哀嚎不止。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得回不過神,剛站起身,嘩啦啦又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嚇得戰戰兢兢冷汗直冒。
怎麼回事?
村長觸怒神明瞭嗎?
晏清仙尊聽得那一口一個無媒苟合,不守婦道的踐婦,便難掩怒氣。
此刻,再想起百里村村長的沉塘,棺材子……
卻是一陣揪心的痛。
那都是她,真真切切受過的苦。
村長大口大口往外吐血,掙扎着踉踉蹌蹌爬起來跪在地上,眼中惶恐萬分。他到底哪裏做錯了?竟惹得神明當衆暴怒?
晏清仙尊卻不再看他,一步步走向阿蠻。
阿蠻身上痛的厲害,卻艱難的撐起身子張開雙臂攔在棺材前:“你做什麼?”
少女彷彿渾身帶刺,眉目間滿是警惕。
晏清仙尊細細端詳她的容貌,原先並未細看……如今心中留意,卻驚覺,四處都有阿蠻與他的相似之處。
“我……”他腳下彷彿有千斤重。
明明下午,他才堅定地對這個孩子說,我不認識你母親,也不是你父親。
可現在……
“我……可以看看你母親嗎?”晏清仙尊深深的看着她,素來高高在上的他,語氣都帶着幾分祈求。
阿蠻冷冷看着他。
見他雙目微微泛紅,渾身清冷的氣息變得小心翼翼,她彷彿猜到什麼。
突然覺得荒謬。
“你是叫阿蠻嗎?”仙尊深吸一口氣,緊張的看着她。
這是他與姝兒的孩子。
他所以爲的幻境,以爲的心魔,竟全是真的!
他與姝兒的回憶,是真的!
他所觸碰到的她,都是真的!
是了,欲念真真假假,深陷其中時,神都分不清虛幻。也因此才能顛覆神界。
“你是我爹爹嗎?是那拋棄妻女,讓母親被沉塘,被大家不恥的負心漢嗎?”
“是騙了我母親身子,卻又置她於不顧的那個人嗎?”
“是那個讓她從天亮等到天黑,從滿臉歡喜,等到絕望,等到死亡的男人嗎?”阿蠻看着他,一字一頓的問。
每問出一句,晏清仙尊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陸朝朝拉着謝玉舟,兩人站在陰影處。
陸朝朝眼神緊鎖阿蠻,朝陽劍無聲的握在手中。她可以救命,但不能插手因果,否則,將來亦是後患無窮。
所有村民皆是驚駭的看着她。
阿蠻,你在做什麼?
你發什麼癲?
可誰都不敢問出這句話!
更讓他們驚駭萬分的是,神明低下了高貴的頭顱,聲音低沉:“是我。”
是我……
這兩個字,猶如平靜的水面驚起浪花。
所有人都被這兩個字驚的心尖尖都在發顫。
神明說什麼??
祂說,自己是那個間夫?是阿蠻的父親?
村長一張臉白的駭人,渾身失力一般跌坐在地,他眼神恍惚,整個人如墜冰窖。
涼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神明,是阿蠻的父親。
李姝沒說謊,也沒騙人!
想起自己將李姝沉塘,火燒阿蠻與李姝棺木,他已經冷汗淋漓,癱倒在地。
更讓他恐懼的是,年輕時自己仗着村長的身份,看上了李姝。
李家,在百里村就是土皇帝一般。
他幾次表明要納李姝爲妾,可李姝皆是一副剛烈模樣。
當時……
他爲了治治李姝,將李姝獨自丟在山上。原想是爲給她一個教訓!
如今……
他死死咬着牙,腦袋磕在地上,不敢泄露絲毫情緒。
晏清仙尊目光柔和的落在棺材上。
“我難辭其咎。”他無法解釋。
無法解釋神爲何會深陷幻境與欲念。
姝兒與阿蠻此生的悲劇,他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反而,像是藉口。
“阿蠻,讓我看看姝兒可好?阿蠻……”他低聲喚道阿蠻,央求着她。
“你要打要罵,我毫無怨言。但讓我看一眼姝兒可好?”執掌三界的神,卑微的祈求着她。
老太太沙啞着聲音道:“讓他看一眼吧。”
眼底難掩厭惡。
她討厭這個世界的神,全是道貌岸然虛僞的東西。
姝兒至死都看着大山的方向,不願閤眼。
老太太是親眼見過她的牽掛與不甘的。
阿蠻輕咬着下脣,仇視的眼神看着晏清,但腳下卻挪開了幾分。
她知道,那是母親一生的期待。
她等這一面,等的太久了。
晏清仙尊沉重的走到棺材前,棺材是最便宜的,他輕輕就能推開。
但此刻,棺木彷彿有千斤重。
重的他擡不起手。
他深吸一口氣,眼眶通紅,一點點推開棺蓋。
阿蠻站在一側,瞳孔猛地一縮。
“娘……娘依舊保持着原本的模樣……娘屍身不腐!”她滿臉淚水,被這一幕所震懾。
她趴在棺材前,母親彷彿沉睡一般閉着眸子。
比她畫中所見靈動許多。
“她自山中回來後,便日日給自己繡嫁衣。可直到死前,都不曾穿上……”
“這是她的執念,也是她的心結。她死前都閉不上眼。”
“祖母便給她穿上了嫁衣下葬。”此事,在村中又鬧了許久,都是祖母承受住了。
此刻,李姝穿着嫁衣靜靜的躺在棺中,彷彿睡着的公主,在等待她的王子降臨。
晏清仙尊擡手輕砰她的臉。
“姝兒,我來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晏清仙尊微微哽咽,身形都在顫抖。
此話一出……
棺材中脣紅齒白猶如沉睡的李姝,彷彿執念散去。竟在晏清仙尊眼前,一點點化作枯骨。
美人枯骨,何其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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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阿蠻都忘了哭泣,呆呆看着面前一切。
娘,一直在等他。
直到現在。
謝玉舟已經擡手擦淚。
“太感人了。”
“公主一直在等待她的真命天子,直至死亡。”謝玉舟一邊看一邊哭。
陸朝朝雙手抱劍一臉迷茫。
情情愛愛,她看不懂。
但等待一個男子,從生到死,連屍身都有執念。
她大爲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