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浮雲的傷被孫大夫簡單處理了一番之後,就直接讓人帶走了。畢竟無論是這院子裏還是柳家都不是什麼能夠讓人安心養傷的地方。柳浮雲一走,柳家也就沒有什麼人在意了。不過無論是蘇夢寒還是陸離,都不是出爾反爾之輩,柳浮雲想要保下來的那些人自然都不會再有事。不過也不會有人再照拂他們,至少在柳浮雲傷好之前不會有的。如果柳浮雲真的就這麼死了,那就更沒有人會理會他們了。
重傷員被帶走,林珏只好留下來看看昏迷不醒的柳鹹。只看了一眼,林珏就忍不住嘖了一聲,扭頭去看裴冷燭。才發現裴冷燭也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林太醫連連搖頭,遇到這種庸醫,也算是柳鹹的報應。
好吧,裴冷燭也不是故意的。那時候情況緊急,裴冷燭要是不下重藥,說不定柳鹹就直接死了。所以,付出了嗓子和一雙腿換一條命,是完全值得的。
第二天清晨,謝安瀾被沉重的鐘聲驚醒了。聽着一聲接着一聲的鐘聲,謝安瀾有些煩躁的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對於一個本來就有些嗜睡昨晚又睡得太晚的孕婦來說,這大清早的就被迫醒來實在是讓人煩躁。
躺在她身邊的陸離已經坐了起來,看到她煩躁的模樣伸手安撫地拍了拍道:“彆着急,馬上就停了。”
謝安瀾皺眉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她怎麼不知道京城還有大早上敲鐘的習慣。
陸離沉默了一下,道:“是喪鐘,昭平帝死了。”
“嗯”謝安瀾有些驚訝,雖然知道昭平帝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卻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死得這麼快。
陸離伸手按住想要起身的謝安瀾,道:“你再睡一會兒,我先進宮去看看。”宮中的喪禮,特別是皇帝的喪禮繁瑣累贅,陸離當然不會讓謝安瀾這麼早過去。
謝安瀾道:“這不太好吧”
陸離道:“沒事。”
說話間,陸離已經起身下牀飛快地換好了衣服。謝安瀾擁着錦被坐在牀上看着他忙碌,眼皮又開始打轉了。昨晚因爲擔心柳浮雲,他們一直到四更天孫先生說柳浮雲沒有生命危險了,纔回來休息。蘇夢寒確實是手下留情了,但是也很有限。大概就是原本可以一劍斃命變成了一劍下去命硬就活,命薄就死的地步。若不是陸離事先準備的周全,結果還真不好說。
等到陸離梳洗完畢,回來便看到坐在牀上直接睡過去了的謝安瀾。有些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陸離放輕了腳步走到牀邊,輕輕將她放倒回了牀上。謝安瀾還是被驚醒了,睜開滿是睏倦的眼睛望着他,陸離低頭在她眉心親了一下,低聲道:“睡吧,沒事。”
謝安瀾點了點頭,眼皮從新合上了。
其實昭平帝並不是今早才駕崩的,太醫查看之後確定昭平帝是昨晚半夜咽得氣。只是殿中沒有宮女內侍守夜,也就根本沒有人知道昭平帝死了。直到今天早上,宮女例行公事一般的進來爲昭平帝洗漱送早膳,才發現昭平帝躺在牀上身體早已經沒有了溫度,這才嚇得趕緊稟告上面的管事。
陸離聽完太醫的稟告,神情淡漠地掃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宮女內侍。看着這些人趴在地上簌簌發抖的模樣,突然感到有些索然無味。捧高踩低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即便是身爲皇帝,一旦失勢照樣被往日趴在你面前俯首帖耳的人欺壓。
“既然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全部貶爲低等內侍宮女。”陸離淡淡道。
“世子饒命啊”聞言,殿中衆人大驚失色,連忙求饒。他們這些人能進殿來侍候,自然都是宮中頭等的宮女或內侍。若是昭平帝還當權的時候,無一不是宮中有臉面的人物。如今一朝被貶爲最低等做粗活的,簡直要了他們半條命。這宮中僕役成千上萬,同樣也是分爲三六九等。最上層的宮女內侍只怕比宮中一些嬪妃日子還要舒服。但是最底層的卻是人人可踐踏。
陸離淡然道:“拉下去。”
外面的侍衛進來,將哭哭啼啼地衆人都拉了下去。站在旁邊的一位管事有些戰戰兢兢地道:“世子,片刻後只怕文武百官就要入宮祭拜了,是不是先讓陛下入殮”
陸離沉銀了片刻,點了點頭。
昭平帝駕崩,一時之間整個京城都彷彿蒙上了一層雪色。大
街小巷上所有絢麗的彩色都被白布覆蓋。各家各戶門口的大紅燈籠也換成了白紙燈。往日滿身綾羅綢緞的權貴們都換上了素服。宮門口穿着素縞的官員們匆匆入宮祭拜跪靈。只是陸離下令,因爲宮中無女眷主持,令朝中權貴命婦只在家中叩拜昭平帝即刻。等到出殯的那一天在一起送靈。
這一道命令,看似合情合理,但是知道內情的人卻都明白,這只怕是睿王世子心疼妻子不肯讓妻子入宮跪靈。要知道,皇帝駕崩,守靈這事,身份越高的越倒黴。普通朝臣只需要一日入宮祭拜一次,前後用不了一刻鐘。一品高官和宗室卻需要一日三祭,輪流跪在靈前爲昭平帝守靈。這睿王世子妃如今可懷着身孕呢。
不過對此,除了少數極度忠於昭平帝的例如黃承修等人,也沒什麼人反對。權貴家的女眷身體大多一般,這一日三次的折騰也不輕鬆,更不用說許多年事已高的老封君就更是艱難了。更何況,如今懷有身孕的也不是只有謝安瀾一個人。陛下是很重要,但是自家的妻子、兒媳、孫媳也同樣重要好吧。黃承修昨天剛被陸離氣得口吐鮮血,據說聽聞陛下駕崩又吐了一口血,這會兒還人事不知,自然也無從反對了。
睿王府裏,謝安瀾起身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升高了,今天顯然是一個與京城不怎麼真誠的悲慼氣氛不太相符的豔陽天。睿王府裏也早早的換上了白布素衣。謝安瀾穿着一件寧疏和雲蘿親自挑選的白衣漫步在走廊上。遠遠地看到西西穿着一身白衣捧着下巴坐着屋檐下的臺階上發呆。謝灰毛趴在他腳邊悠閒的甩着尾巴,照顧他的人站在不遠處看着也不敢靠近。
謝灰毛察覺到有人來了立刻警惕地擡起頭來,在看到謝安瀾後立刻又站起身來朝着謝安瀾奔過來。幾個月過去,謝灰毛似乎也明白了謝安瀾現在不能讓它靠近,有些委屈的圍着謝安瀾轉了兩圈,發出低低的叫聲。
謝安瀾淺淺一笑,低頭伸手柔了柔他的狼頭。
謝灰毛高興地伸長了脖子。
“孃親。”西西站起身來走到謝安瀾身邊。謝安瀾低頭看着西西,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白色孝衣,“西西難過麼”這些天東臨先生已經先一步開始給西西講課了,雖然時日尚短,但是謝安瀾知道已經足夠讓西西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很多事情了。
西西輕咬這脣角搖了搖頭道:“舅舅說他不配做我爹爹,我又沒見過他,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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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你舅舅說得對,不過他現在既然已經不在了,就不要再想了,已經過去了。”
西西有些點了點頭,靠近謝安瀾懷中悶悶地道:“惜兒說,她爹爹是個大英雄。我也覺得冷將軍是個大英雄。”爲什麼他的爹就是個壞蛋呢
“”這就有點難辦了,不管是親爹還是養父,昭平帝固然不是個大英雄,陸小四好像也算不上大英雄啊。安撫地拍了拍西西的背心,還沒等她想出來什麼安慰詞,就聽到西西堅定地道:“沒關係,既然他不是大英雄,西西就自己當大英雄。等西西長大了,就保護孃親。”
謝安瀾突然有些想笑,將西西摟進懷裏笑道:“好啊,那孃親就等着西西保護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要好好長大,努力學習,明白麼”
西西乖巧地點頭,“嗯。”
“世子妃。”另一邊,府中管事匆匆過來,恭敬地道。
謝安瀾站起身來,問道:“何事”
管事看了一眼西西,更加恭敬地道:“王爺說,陛下駕崩,太子殿下身爲皇子,理應入宮祭拜陛下,爲陛下守靈。”
謝安瀾蹙眉道:“但是西西還”西西年紀還小,那守靈的事情就是一些大人都喫不消更何況是孩子。
管事道:“王爺命小的轉告世子妃,請您放心,王爺說他和世子有分寸,不會讓太子殿下累着的。”
謝安瀾想了想,低頭捏捏西西地小臉低聲吩咐道:“進了宮小心一些,覺得累了就悄悄告訴你爹爹,知道麼”
西西眨了眨眼睛,點頭道:“我知道,孃親別擔心。”
“乖孩子。”謝安瀾輕聲道:“去吧。”
“屬下告退。”管事應聲,帶着西西轉身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