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柳浮雲出現在了門口。看到跟謝安瀾一起坐在裏面的蘇夢寒似乎也不驚訝,只是微微點頭道:“蘇會首也在。”
蘇夢寒點頭淡笑道:“浮雲公子,又見面了。”
柳浮雲看向謝安瀾,“再次打擾夫人了。”
謝安瀾不以爲意,“柳公子,請進來坐下談吧。”
柳浮雲走進來,蘇夢寒卻站起身來道:“既然浮雲公子與少夫人有事相談,在下的事情也說完了,這便告辭。”
謝安瀾微笑,“如此,我就不送蘇會首了。”
蘇夢寒似笑非笑地看了柳浮雲一眼道:“在下的提議,還請少夫人慎重考慮。”
謝安瀾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面上卻笑銀銀地道:“銘記於心不敢或忘。”
蘇夢寒走的十分乾脆,半點也不擔心謝安瀾應付不來柳浮雲。也是,謝安瀾的身手並不比柳浮雲差,這靜水居還是她自己的地盤,如果這樣還應付不了柳浮雲,那還不如趁早歇手別玩了。
柳浮雲坐下來,靜水居地夥計重新送上了茶水。謝安瀾含笑道:“柳大人,嚐嚐靜水居今年的新茶如何?”
柳浮雲能找到這裏來,自然不會不知道靜水居和謝安瀾之間的關係。當初靜水居掛在謝安瀾而不是謝無衣的名下,就是沒有打算隱瞞來歷的。柳浮雲淺酌了一口茶,淡淡道:“好茶。”
謝安瀾撐着下巴淡笑道:“其實我並不怎麼懂茶好不好的,不過柳大人和蘇會首都稱讚過,定然是好東西了。”
提起蘇夢寒,柳浮雲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麼。房間裏倒是一時間有些靜謐。
過了好一會兒,謝安瀾纔開口問道:“柳大人,不知柳大人來訪有何指教?”
柳浮雲擡眼望着謝安瀾,一只手輕撫着茶杯道:“夫人是聰明人,在下從不與聰明人繞彎子。”
“洗耳恭聽。”謝安瀾微笑道。
柳浮雲道:“陸大人的事情,夫人想來已經聽說了。至少…方纔應當聽蘇會首說過了。”
謝安瀾點頭,柳浮雲道:“按東陵律法,陸大人若是罪證確鑿,必是死罪。”
謝安瀾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正色望着柳浮雲道:“柳大人說得是如果,卻不知道屈打成招算不算罪證確鑿?”
柳浮雲皺眉,沉聲道:“對陸大人用刑之事,絕非刑部和大理寺所爲。”
“這麼說,是承天府了?”謝安瀾臉上掠起一絲嘲弄。柳浮雲道:“並非曾大人的意思,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張。不過,陸夫人應當知道,有些罪名並不需要犯人招供,只要人證物證俱在,都算是罪證確鑿。”
謝安瀾道:“既然如此,柳大人來做什麼?”
柳浮雲沉默了片刻道:“現在的人證物證,都是假的。”
謝安瀾驚訝地擡頭看向柳浮雲。
卻見柳浮雲神情淡然的接了下去,“但是,我依然認爲陸大人並不冤枉。”
謝安瀾心中微微一怔,這個柳浮雲可當真是個麻煩。如今這世道可不講究什麼程序正確,這是個只看結果不問過程的世道,只要能找到證據就算是刑訊逼供的結果也是有效的,當然也就少不了屈打成招的。柳浮雲負責這個案子,一旦他認定了陸離不是無辜的,那麼總是會千方百計的設法突破的。偏偏…他還是對的。
謝安瀾低頭喝了一口茶,淡然道:“柳大人來此,總不會只是爲了告訴我,如今指控夫君的證據是假的,但是你依然懷疑他,所以即便是假的你也要弄成真的吧?”
柳浮雲搖頭道:“自然不是,在下的來意,與蘇會首是一樣的。”
謝安瀾神情怪異地望着柳浮雲,“柳大人知道蘇會首是來做什麼的?”
柳浮雲道:“蘇會首是替高陽郡王辦事的,在下…”
“柳大人自然是替柳家辦事的。”謝安瀾道,“我以爲,柳大人是爲了追求真相。”
“追求真相?”不知爲何,柳浮雲眼底閃過一絲悵然,不過很快就消失無蹤,快得彷彿是謝安瀾的錯覺。柳浮雲搖搖頭,“我姓柳。”
我姓柳?這着實算不上什麼答案。但是謝安瀾卻能理解柳浮雲的意思。他姓柳,所以他不止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理寺官員。如果柳浮雲只是一個普通的官員,那麼追查真相自然是他的第一要務。但是他不是,他的所有身份都是基於柳家十三公子這個身份上的。他最先要關注的必然是柳家的利益。於此相比,別說陸離是涉嫌殺人,就算是陸離當着柳浮雲的面殺了幾個人,柳浮雲都要替他隱藏。
當然,前提是…陸離是柳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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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多謝柳大人好意。”
柳浮雲挑眉,望着謝安瀾不語。
謝安瀾輕聲道:“柳大人高看我了,我做不得他的主。更何況…柳大人覺得他並不冤枉,但是作爲妻子,我卻相信他是清白的。”幸好今天沒下雨,若是突然劈下來一個雷怎麼辦?
柳浮雲蹙眉,望着謝安瀾。
謝安瀾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笑容平靜而淺淡。
柳浮雲輕嘆了口氣道:“或許是,夫人對柳家有什麼誤會。”
謝安瀾搖頭,“誤會?我與柳家並無交集,也無過節。柳大人的心意我替夫君謝過了,只是柳大人的提議,恕我無能爲力。”
如此毫無敷衍的乾脆拒絕,讓柳浮雲知道他是不能再說什麼來說服眼前的女子。謝安瀾神情從容淡定,眼神卻清澈而堅定。顯然並不是因爲什麼個人情緒之類的原因拒絕他的提議的,而是真的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決定的。
柳浮雲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如此說來,是在下唐突了。”
謝安瀾不在意地笑了笑,有些好奇地看向柳浮雲問道:“柳大人,我拒絕了你的邀請,柳家是否也會對夫君不利呢?”
柳浮雲有些意外地看着謝安瀾,“夫人爲何覺得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謝安瀾聳聳肩道:“我隨口一問,答不答自然是隨便柳大人了。”
柳浮雲道:“家父和家叔還有大哥,確實是對陸大人有些不滿。”柳浮雲並不隱瞞,雖然說的有些隱晦但是謝安瀾卻能明白他的意思。謝安瀾嘆了口氣道:“那真是可
惜的很。”柳浮雲並不說話,既然談不成以後大約也不可能是朋友,柳浮雲不會因爲任何原因對不是朋友的人心軟。
“陸公子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如今身陷囹圄,夫人卻似乎半點也不着急?”柳浮雲若有所思地道。
謝安瀾嘆了口氣道:“怎麼會不着急,只是…我若是整天在家裏哭天搶地,鼻涕眼淚的,又有什麼用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