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郡主節哀
一句攪屎棍兒,讓陳侍郎面容瞬間崩了。
他是讀書人,知禮義廉耻,懂禮教道德,但是,皇上竟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斥他是攪屎棍兒,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的臉火辣辣的紅,身體裡的血彷彿一下子涌到了頭上,腦袋也是一陣陣的炸,他恨不得,就撞死在這御前。
他哆嗦著看向那摺子,那摺子是他參奏陳瑾寧的摺子。
「好一句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好一片大義滅親的赤膽忠心,內裡却裹著你多少私怨情仇?陳國公以死告母,他的夫人,死於他母親之手,此事你敢說你全然不知情?飛鳳將軍不回去守孝,是對母親盡孝,那是她母親的殺母仇人,你因自己的私怨,差點陷朕於不義,還逼得她抗旨不遵,你該當何罪?」
陳侍郎臉色慘白,跪在地上,「臣不知國公府之事。」
「你若不知道國公府之事,怎對她不回去守喪送葬一事如此清楚?」皇帝怒道。
「臣……」陳侍郎嘴唇哆嗦了一下,「臣……臣一時糊塗,只是臣沒想到,國公爺會以死告母!」
「你實在是讓朕太失望了!」皇帝厭惡地看著他,「糊塗,小氣,心胸狹隘,簡直有辱讀書人,念你曾在任上做出過成績,算是爲國出力,以你的功勞抵過,雖你方才口口聲聲說以功抵過不可取,可朕還是想對你網開一面,免得傷了你岳父的心,你暫時停職,聽吏部的安排。」
聽吏部的安排,那肯定降職了,他被皇上當殿斥責,吏部怎麽可能還會安排一個好差事給他?
他一時只覺得萬念俱灰,彷彿千百人的鄙夷譏諷的眼光都加諸在他的身上,他却毫無辦法,只能磕頭謝恩。
皇帝處置了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飛鳳將軍是大孝之人,被小人陷害,朕也確實愧對了她,傳朕旨意,飛鳳將軍加封一品和孝郡主,陳國公加封一等公,朕著禮部擬謚號,給他身後榮光,他的喪事,由監督衙門李愛卿主辦,諸位大人,都去上一注清香吧,也不枉你們同僚一場,朕也會親自前往,告慰朕的臣子在天之靈,今日早朝,便這樣吧,有要緊事,到議事房去!」
說罷,他起身而去。
「恭送吾皇!」百官跪送。
陳侍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心裡一片茫然失措。
他下意識地看向幾位交好的同僚,他們壓根看都沒看他,轉身就走了。
有人搭住他的肩膀,他嚇了一大跳,倉皇回頭,却見是高將軍,高將軍失望地道:「陳大人,侯爺待你不薄啊,你是讀書人,不可忘恩負義!」
陳侍郎臉色漲紅得要緊,既羞且悲。
他不知道怎麽離的宮,這一頓折騰,陳國公死了,陳瑾寧被封爲和孝郡主,他就像一個笑話,被皇上呵斥一頓,官都丟了,還落了個攪屎棍兒的名聲。
陳國公的死,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負擔。
他害死了一條人命,皇上說陳國公是他害死的。
這老兒心好狠。
自己死了,還得拉上他做墊背的,他這輩子,都得背負他的命。
他又驚又怕又怒又傷,回了府中,竟一頭就倒在了牀上。
李齊容見狀,嚇得不得了,去問緣由,却被他轟了出去,只得叫人出去打聽。
陳母拉了她出去就怒斥,「還問什麽?還不是你娘家那邊給他臉色看了?你母親太過分了,這事沒完。」
李齊容也激了一口氣,想著自己嫁入陳家,也算是戰戰兢兢地伺候上下,要銀子掏銀子,要力氣使力氣,甚至幫著婆家算計娘家,最後却兩邊不落好,聽得婆母說這樣的話,她怒道:「是陳幸如的錯,若不是你們縱容得她刁蠻任性,任意妄爲,怎到今日這田地?」
「你還敢辯駁?你反了你?」陳母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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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我做什麽都是錯的?陳幸如做的就是對的?我難道就沒娘親生嗎?你們太過分,行,既然看我不順眼,休了我便是!」陳幸如說完,便氣衝衝地走了。
陳母頭回見她發這麽大的火,怔了一下追過去駡道:「你以爲我不敢嗎?休了你便休了你,看誰有面子。」
陳侍郎在裡頭聽著母親和夫人吵架,對李齊容的反駁他首先是震怒,想著她膽子太大,正當他想出去訓斥一頓的時候,更想起岳母說的那句話,那一句近乎是恫嚇的話。
這兩年,他在侯府的姿態甚高,對李齊容也比較凉薄,她的討好他都視爲理所當然,侯府對他的好也是理所當然。
岳母說那句話的時候,他當時心裡很悲憤,甚至想著回來就給李齊容一頓好看。
若不是被陳瑾寧的事情羈絆著,指不定他就回來收拾李齊容,狠狠地打岳母的面子。
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再會想起來,只覺得自己天真又無知,侯府,楊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而這樣想著的時候,李齊容那句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裡。
她說,是他們縱得幸如這樣刁蠻任性,任意妄爲。
很多人跟他說過這句話,但是,他都沒放在心上。
如今,到了今時今日,他慢慢回想起來,才驚覺原來一切禍事的源頭就是她。
他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真的寵壞了這個妹妹,自己今時今日有這個下場,也是她造成的,一時悲憤涌上,竟吐了一口鮮血。
靖廷去了刑部大牢接瑾寧。
瑾寧看到他手裡拿著牢室的鑰匙,怔了一下,「你們去求太后了?」
靖廷隔著鐵欄看著她,慢慢地搖頭,「沒有。」
「那……」瑾寧看著他沉重的面容,心裡咯噔了一下,「你說了?你找皇上說了?」
靖廷打開牢室的鎖,沉聲道:「先出來,回去再說。」
瑾寧心裡一慌,知道定出了什麽事,但是這牢室之內,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馬車停在刑部外頭,刑部尚書親自帶人出來相送。
「郡主,多有得罪,改日登門賠罪。」刑部尚書拱手道。
「大人言重,您也是爲皇上辦差!」瑾寧心裡頭說不出的慌亂,便是皇上下旨放了她,也不至於要刑部如此勞師動衆來相送。
刑部尚書輕輕嘆息,「郡主,那你好走不送了,節哀,節哀!」
一句節哀,讓瑾寧的腿都幾乎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