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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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第一次見面

錢嬤嬤伸出手在她的眉心上彈了三下,道:「沒事了,睡吧。」

瑾寧咯咯地笑了起來,「我不是三歲小孩。」

錢嬤嬤也笑了,「民間風俗,做噩夢就得彈額頭,把你腦袋裡的東西都趕走。」

瑾寧的腦袋裡太多東西了,在重生後的日子裡,她一直都很堅强,但是,黑夜是容易讓人軟弱的。

「嬤嬤想知道我做了一個什麽噩夢嗎?」她幽幽地問道。

「你說,老身聽。」

她往裡挪了一下,「你躺上來,我給你說。」

嬤嬤挪過去有點吃力地抬脚,沒躺下,只是靠著牀頭坐著,「好,嬤嬤在。」

黯淡的光綫中,瑾寧的容顔如遺世獨立的花朵,彷彿飄在了半空中,叫人琢磨不透那眉梢眼底的層層痛楚。

「我夢見,我和李良晟沒有退婚,我妥協了,讓長孫嫣兒做了平妻,一同嫁入侯府,開始時候,日子很美好,我以爲所有人都對我很好,但是,算計却在我嫁入侯府時候便開始了,我陪李良晟出征,助他建功立業,靖廷大將軍爲救我而死,師父也被長孫拔害得身敗名裂慘死……」

瑾寧的聲音在夜晚中顯得特別的清晰,她說著前生所發生的一切,渾身顫抖,「我那還沒出生的孩兒,被生生剖出,丟入了火堆中,我親眼看著,痛不欲生,我除了投身火堆,別無他法,那孩子,我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有切齒的抽氣聲,瑾寧的身子如落葉般顫抖,前生所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仿若昨天發生,那痛楚還不曾消散過,那恨意只是被生生壓下,亟待爆發的那天。

痛楚和醜陋讓她彷彿置身地獄。

嬤嬤的手慢慢地覆蓋上她的額頭,溫暖厚實。

「沒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那都是夢而已,只是一場夢。」嬤嬤的聲音,有壓抑哭過的沙啞和鼻塞。

「是啊,只是一場夢,也幸好都過去了。」瑾寧慢慢地閉上眼睛,四肢百骸都有被碾過痛楚無力,但是,她整個人似乎釋放了,這件事情,當做一個噩夢般說了出來,感覺就是鬱在心裡的那口氣,消散了。

仇恨依舊在,鑽心的疼痛依舊在,但是,她能更清醒,更堅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傾訴,比在自己心裡反復念千百次更好。

陳瑾憲沒死成的消息,第一天便傳到了翠玉院。

陳瑾瑞聽得是瑾寧叫的大夫,且是瑾寧救回來的,她那張臉猙獰得幾乎破碎。

「瑾瑞,母親覺得,還是算了吧?」長孫氏是真不想再折騰了,再折騰下去,只怕她便連如今的生活都保不住。

「算了?」陳瑾瑞握住雙拳,眸子迸出怒火,「她害成我這樣,你說算了?我如今一無所有身敗名裂,都是拜她所賜,她若不死,我便不罷休。」

「可你能怎麽辦?」長孫氏愁眉苦臉地道。

陳瑾瑞深呼吸,慢慢地冷靜下來,「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她不會輕易認輸!

二房那邊,這幾天十分奔波勞碌。

瑾寧傳了管家進來,問找人的事情。

管家道:「已經有眉目了。」

「嗯!」瑾寧看著他如今低眉順眼的樣子,淡淡地道:「你若好好爲我辦事,我虧待不了你。」

「是!」管家不敢多言,深知眼前這個面容清麗的少女有多狠。

他如今是徹底臣服了,倒不是爲了所謂的虧待不了他,只求不追究他以前的罪行,不報復他曾陷害她的事情,他便能叩謝神恩了。

他還要活著,還有一家老小。

報復,輪不到他。

他沒資格。

打發了管家去,錢嬤嬤便進來了,笑著道:「二房那邊,一直找人托關係,花出去了好多銀子。」

「那都是我阿娘的銀子。」瑾寧心疼。

「是的,真是可惜,進了京兆府哪裡是花銀子托關係能辦成的?搞不好最後罪名會更嚴重。」錢嬤嬤道。

她坐下來,自己爲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飲了幾口,又道:「對了,侯爺今日回來了,聖上親自到城門接駕,好轟動。」

江寧侯,是瑾寧當年在江寧侯府唯一敬重的人。

他對瑾寧這個兒媳婦,如慈父般關愛,當然其實他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說當年江寧侯對母親有傾慕之心,甚至師父這個太監也曾喜歡過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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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心中一動,她問道:「父親回來沒有?」

「哪裡會這麽早回來?這才中午呢。」錢嬤嬤道。

瑾寧站起來,「我到他書房去一下。」

「做什麽?」嬤嬤怔了一下,「找書看?」

「不是,找一幅畫。」瑾寧眸子裡有些激動,這個念頭在她心中盤踞許久了。

陳國公的書房沒有上鎖,白天他不在的時候,書房基本不會有人。

瑾寧推開門進去,三面書架,對著門口的位置是一張大梨花木雕花書桌,幾乎和一張牀那麽大。

書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文房四寶旁邊,是一個劍架,托著一把劍柄鑲嵌翡翠的寶劍。

她對書沒有什麽興趣,但是對武器却有。

伸手輕輕地拿下劍,劍柄上除了有一顆翡翠之外,還雕刻了字,寫著「贈夫君守業」。

是母親送給他的?

她輕輕地撫摸著那五個字,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受,眼底便盈了霧水。

母親的東西啊!

她很想有一樣母親的東西,這就是她爲什麽堅持要把母親嫁妝都拿回來的原因。

一則是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二則是她希望能擁有母親留在這個塵世間所有的一切。

這寶劍,她也想偷走。

但是,不是時候。

她繞到桌子後面,抽屜是上鎖了的。

但是,這些鎖難不倒她。

幾下鼓搗,便打開了抽屜。

抽屜裡放了好幾個木盒子,木盒子上頭,是一幅卷軸。

她定了定,伸手拿了起來。

她能感覺指尖輕顫。

從前生到今生,十幾二十年的母女情分,却是頭一次見面。

慢慢地展開畫卷,從那烏黑的髮髻到寬潤的額頭,笑盈盈的大眼睛,睫毛很長很濃。

慢慢地展開,到整張畫徹底呈現在她的面前,她已經是泪盈於睫。

櫻唇錦紅,嘴角微揚,下巴尖尖,眼裡盈了一汪溫婉,却能窺見一分調皮。

母親,是那樣明妹的女子啊!

微顫的手指慢慢地撫摸過她的臉,笑得跌出了眼泪,「第一次見面,我叫瑾寧,是您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