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競爭
薑法慧還在鋪子裏。
見到沈月華又來了,不免驚訝。
“你不是回去了,”
“是啊,結果見到你娘了。”
“什麼,”薑法慧嘴巴大張,“我娘來這裏了,她人呢,”
“又回去了。”沈月華打量她兩眼,“你跟你娘吵架了罷,她來都來了,居然不見你一面。”
薑法慧歎口氣,“別提了,又是叫我嫁人。”
“聽說這次的不錯,你真不考慮考慮,我見大娘著急的很,你今年到底也有十六了,這年紀,咱們縣裏好多姑娘都嫁人了。”沈月華笑了笑,“別嫌我囉嗦,我答應過大娘,一定要來勸一勸你。”
丁字和也在旁邊,立馬豎起耳朵聽。
薑法慧抱怨道:“什麼不錯,那人五大三粗的,說兩句話,往地上吐了三次口水,多噁心啊!”
沈月華怔住了。
光是想一下這個場景,她都有些吃不消。
“那你爹跟娘怎麼看上的?”
“還不是因為力氣大,你曉得我爹跟我娘,都是小個子,哎,見到一個身強力壯的就喜歡的不得了,還說那人種田厲害,一年能賺上好多銀子。”薑法慧露出膽怯的表情,“你是沒看到,那人好高,我反正不能嫁他的。”
薑法慧屬於嬌小玲瓏型,比她還矮了半個頭,沈月華想到那人十分高大,也是覺得有違和感。
更何況,薑法慧一點也不喜歡他,那肯定是不能嫁的了。
“不過,大娘還是會繼續催你的,還是要儘早把這件事兒解決了。”沈月華建議,“要不你休息一陣子,多去相看兩個?”
還沒等薑法慧回答,丁字和上來道:“這還不簡單,就說你心裏有人了。”
薑法慧抓起桌上的一個紙元寶就往他頭上砸:“別給我出餿主意,有人了,我娘還不催我立刻成親啊?再說,你給我找那個人啊?”
丁字和嘿嘿笑了笑:“眼前就有一個啊!”
“你?”薑法慧哈哈笑起來,“二師兄,你真逗!”
丁字和嚴肅道:“誰跟你開玩笑,我家裏還催呢,可我也沒有看上的姑娘,咱們兩個湊一對得了,以後尋到合適的,再和離,怎麼樣?”
薑法慧怔了怔,片刻之後道:“倒是可行。”
沈月華聽得目瞪口呆。
這兩個徒弟真是古代人嗎?
該不會也是穿來的罷?
“都別胡說了!”她趕緊阻止,“成親是兒戲啊?還和離呢,和離了再找可難!”
薑法慧頓時不說了。
丁字和卻是欲言又止,可終究也沒有說出來。
卻說賀允寧聽到小廝回報,小眉毛擰成了一團。
他派人去請沈月華過來,她居然不肯!
非得要什麼理由。
還得她願意來的理由。
賀允寧想來想去,只想到牡丹園,可牡丹還沒有開花,怎麼辦呢?
賀允寧絞盡腦汁。
過了兩日,鋪子裏接到一樁生意,確切些講,乃是未定的生意。
通政使曹大人的父親過世,需要大量紙紮,處理此事的管事收受了幾處紅包,但卻並沒有立即把這生意交給任何一家紙紮鋪,這事兒後來被管家發現,上報主子,管事被打了一頓撤職了。新管事初初接手,也不知該如何處理,結果便讓幾家紙紮鋪各派人前來,當場表演手藝,哪一家做得好,最後就交給哪一家。
可以想見,這單生意是很大的。
這曹家乃是豪門貴胄,世代做官,算得上京城裏的望族,沈月華估摸,這次接下來的話,布帛恐怕都要用掉上百匹。
“字和,你跟我去。”沈月華讓丁字和陪同。
吳中留下來照顧鋪子。
這四個徒弟中,若只是論潛力,沈月華覺得丁字和是最有可能超越自己的。
為什麼?
因為他天生擁有對這一行業的熱情。
吳中跟孫觀泉都是家裏窮,才被父母送來學這個的,薑法慧是受她影響,只有丁字和,第一眼瞧見紙紮就跟入了魔一般,學起來也是極為投入。
他在畫畫,尤其是彩繪這一方面,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
丁字和答應一聲,叫兩個夥計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
兩個人過了會兒,便去往曹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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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此刻人來人往,忙亂不堪。
一個小廝領著他們去了一處偏院。
那偏院裏,已經有好幾個人,沈月華也不知是誰,只同丁字和立在院子裏左邊一處。
那幾人見到他們,卻是竊竊私語。
其中一個老者上來道:“你們是沈記紙紮鋪的人罷?”
丁字和回道:“不錯,這是我師父,也是咱們的掌櫃。”
老者頭髮花白,瘦長臉,一雙眼睛略顯渾濁,聞言看了沈月華一眼,淡淡道:“姑娘家做這個的可不多,老夫奉勸一句,還是少碰為妙,女子陰氣本盛,再沾染逝者供奉,只怕會殃及子孫啊!”
這是拐著彎兒說她不能生嗎?
沈月華微微眯起了眼睛。
丁字和勃然大怒:“你怎麼說話的?女的怎麼就不能做了?我師父……”
沈月華打斷他:“別理會他們,說人是非者,死了小心被拔舌。”
老者臉色一沉。
沒想到沈月華說起話來那麼毒辣!
“你是不敢理會咱們。”又有人陰陽怪氣道,“我說生意怎麼來的,看你這樣貌也就知道了,那華藏寺的花和尚看來得了不少好處啊,嘖嘖,也怪不得要和離了,哪家男人受得了這種水性楊花的娘子。”
這話簡直是不堪入耳。
“你這混蛋,找死啊!”丁字和揮起拳頭就要去打。
沈月華喝道;“別去,他們幾個人呢,你打得過?”
“可是……”丁字和咽不下這口氣。
“真要打了,只怕會被人趕走,你若走了,就只剩我一個人,你要讓我一個人面對他們這麼多人?”沈月華道。
丁字和只得放下拳頭。
沈月華目光掠過這些人,問老者:“敢問你是哪家紙紮鋪的?”
“周記。”
“你呢?”沈月華又問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人。
那人道:“你想怎樣?”
“你不敢說?”沈月華嘲諷的問。
“老子是王記的!有什麼不敢,還怕你一個女流?”
沈月華笑了笑,虧得那次雷管事要辦他表舅的事,她還推薦過王記。
原來這鋪子裏的人素質那麼低,這次總算領教了。
她側過頭,再不看他們一眼。
那些人卻照舊說著難聽的話。
可沈月華彷彿一句都沒聽進去。
“師父,要不咱們走?”丁字和受不了。
沈月華道:“他們就想咱們逃走呢,這樣就不用跟他們爭生意了。你記好,對於這種人,唯有贏得生意,才是對他們真正的打擊。”
丁字和想了下,重重點了點頭:“徒兒一會兒一定跟師父好好做,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她道了聲好。
不一會兒,管事就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那小廝手裏牽著一條黑白雙色的大狗。
院子裏的人都緊張起來。
管事朗聲道:“這條狗是老爺生前最喜歡的狗,你們照它的樣子做出來,哪個做得好,這次紙紮供奉就交給哪一家,最好在半個時辰內完成,咱們府大管家還要過目一下的。”
牲畜向來也是常用到的紙紮用品,可今日作為一項考試,卻是令人出乎意料。
可又覺得很絕。
世間,往往簡單的反而最難描繪。
這樣一只狗,在沈月華看來,極是普通不過,要想做的出彩,很不容易。
丁字和有些氣餒。
他覺得他的特長這次將要派不上用場了。
“字和,快動手吧,不要誤了時辰。”沈月華催促。
丁字和連忙把竹子拿出來,照著狗的大小剪出合適的長度。
沈月華開始調配顏色。
這條狗身上的顏色大概看來只有兩種,黑色跟白色。
不過,她上去細細瞅了一下,發現這狗的眼珠子是暗褐色的,便又調了一種。
丁字和也不時的去觀察那條狗,甚至連耳朵的模樣都要看清楚,才把紙剪裁出來,但兩個人的動作還是很快,第二個把狗做好了。
管事稍後便讓幾個小廝把他們的狗全部都收了上去。
那老者低聲跟旁人道:“也不見她做得多好麼,還以為有多大本事,看來不過如此,像這種供奉品,都是要擺在外面給人看的,她做得這般普通,這狗一點沒有威勢可言,像個喪家犬一般,可不是丟人臉面?曹家這種家族,哪里同普通人家一樣?”
“是啊,我看是不行!”眾人符合。
沈月華剛才做完後,也看了一遍其他人的,自然瞧見那老者做的狗。
那紙紮狗看起來十分的有氣勢,好像隨時要撲出來一般,狗眼圓瞪,威風凜凜。
其實沈月華也曾猶豫過,是否要刻畫出狗的威猛特性。
然而,她最終還是沒有。
狗是人類的朋友,它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在失去了主人之後,它是否還能如此充滿生機?
不知道作為它的主人,到底再遇見它的時候,他又希望它是何種心情?
沈月華也不知道。
她只是表現出了狗的情緒。
它一雙眼睛裏,滿是對主人的思念,它的身軀依然挺拔,只是這挺拔裏,又有些猶疑,在失去了最重要的主人之後,它也一樣會彷徨。
可是面對這麼大一宗生意,沈月華還是有些擔心,有道是活到老,學到老,她未必能摸准顧客的心思。
“字和。”她輕聲道,“假如師父有不足的地方,定是感情太過豐富,若是這次輸了,你不要學我。”
丁字和頷首:“但這也是師父最好的地方。”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