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司徒修最近在家中歇息,不曾去衙門,時間一多,有些地方便不知道節制,故而裴玉嬌時感困頓,這日原與熙兒在後院採摘小毛菜,韭菜,蹲得會兒坐石椅上休息,誰料眼皮子就重起來,撐起胳膊,手背拖著腮就閉上了眼睛。
竹苓被診斷出有喜,在家養胎,如今提拔了一個丫環藍羽頂替,她見狀悄聲與丁香道:「娘娘打瞌睡了。」
丁香想起昨日,王爺興致起了,白天晚上的胡鬧,主子怎能不累,便道:「反正天暖,便這樣養養神,一會會兒功夫沒事。」
藍羽答應聲,又去照看小世子。
熙兒自打學會走路後,精力充沛,到哪兒,邁開小腿就能走很遠,眼見這後院長滿了各色小菜,他蹲下拔得兩手滿滿,跑來給娘看。只裴玉嬌睡著了,他瞅一眼,喊了聲娘沒喊醒,就放開右手滿把的菜葉,要去揪她裙擺,這時身後來了一人,一撈就把他給抱在懷裡。
他扭頭一看,看見張熟悉的臉,咯咯笑道:「爹爹。」
司徒修將將從書房出來,聽說母子兩個去摘菜,過來一瞧,結果光是兒子在忙乎,另一個竟然在偷懶睡覺。
他彎腰撿起一根小菜,朝裴玉嬌鼻尖劃了劃,她感覺到癢,秀眉微微擰起來,竟然放下手,直接把頭埋下,乾脆趴在石桌上睡,全無個形象。司徒修笑起來,與熙兒道:「你娘累了,爹爹跟你摘菜,好不好?」
熙兒似懂非懂,拿小手指指菜地。
「對,就在那兒摘菜,你娘說要摘了送些給你祖父,二姨,三姨吃,還有阿彥。」
腦中閃過一個人影,熙兒道:「哥哥!」
聽聞他在裴家住,裴玉英曾帶阿彥過來瞧他,兩個小孩兒都會走路了,雖然說話不太俐落,可總是認識了,他記得,阿彥哥哥比他長得高一點,還會拿手摸他腦袋,可他手短,摸不著。
這些都是很模糊的記憶。
司徒修笑道:「是你表哥,下回請他過來,跟熙兒一起玩好不好?」走到菜地,他把兒子放下來,又道,「熙兒,想不想要個小弟弟,小妹妹?」
熙兒歪著頭,聽不太懂。
「沒有擺手,就是要了。」司徒修心想,下回不讓裴玉嬌喝避子湯了,再生個孩兒出來,這樣兩個人也能有個伴,他彎腰拔了一棵油菜出來,看向兒子,「你也摘,不許偷懶。」
熙兒蹲下來跟著父親學,只他力氣小,光拔個葉子,好多根都留在地裡呢,司徒修看得直笑。
等裴玉嬌醒來時,父子倆已經摘了一籮筐的菜,她呀的一聲:「王爺什麼時候來的?」
「你睡得跟小豬似得,當然不知。」司徒修得意的把籮筐提到她面前,「怎麼樣,這麼多夠了罷?可是本王親手摘的,他們能吃上,那是榮幸。」
裴玉嬌無言,這都能了不起的跟她炫耀,嘴裡卻道:「是啊,王爺真厲害,還會摘菜呢。」
旁邊藍羽年齡小,沒忍住,噗嗤笑了起來,笑完又覺害怕,連退好幾步,離司徒修遠遠的。雖然王爺在王妃面前沒個架子,可對她們奴婢是不一樣的,她剛才竟然膽大妄為了。
但司徒修並沒瞧她,拿沾了泥巴的手伸到裴玉嬌面前:「你剛才說什麼?」
裴玉嬌連忙道:「我說王爺厲害呢,摘了這麼多菜,要是我肯定只能摘小半籮筐,完全比不上王爺的。」
司徒修這才作罷。
裴玉嬌吩咐下人把菜分成三份,送去裴家,徐家與華家。
眼見父子兩個手上都是泥,她抱起熙兒,一手拉著司徒修:「我給你們爺兒倆去洗手!」
誰料剛剛到院門口,一個小廝過來稟告:「周王府有個小廝來此,說是縣主派的,請娘娘過去。」諸王之嫡長子,乃世子,世襲王位,嫡長女則被封為縣主,故而司徒宛在外是被稱為縣主的。
裴玉嬌聽得此言,心想司徒宛竟然沒有親自過來,而是用她的名義來請,是不是出事兒了?她眼皮一跳,想起上輩子的事情,常佩的命也就到此了。
她連忙放下熙兒,與司徒修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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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只請了她,必是常佩身體很不好,那是女眷之間要最後見一見,說些交代的話。司徒修心想自己去的話,在內宅恐不方便,便道:「若有別的什麼事,你使人回來說一聲。」
裴玉嬌答應,轉身走了。
周王府前向來門可羅雀,不過最近司徒恒成突然又開始任用司徒裕,多多少少有了點兒人氣,她到達的時候,看見門口停了兩輛馬車,有些吃驚,難道今日還請了別的客人?是別的王妃嗎?但看這馬車,並不像是各大王府的,她滿腹狐疑的進去,到得二門處,只見一個水綠色的身影直撲過來,嘴裡叫道:「七嬸!」
小姑娘眼含淚水,楚楚可憐,正是司徒宛。
裴玉嬌忙摟住她肩膀,輕聲詢問:「出什麼事了?」
「娘暈過去了!」司徒宛哭道,「爹爹又不在家,我找不到他人,祖母,二姨,三姨她們……」她哭得更傷心,雖然母親教會她遇事要冷靜,不要慌,可她到底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哪裡能像大人一樣處理事情?
常家來人,也不知與常佩說了什麼,常佩支撐不住暈倒,祖母還使人攔住門不給她進去呢。
她撲在裴玉嬌懷裡哭:「我都看不到娘。」
聽了來龍去脈,裴玉嬌才知道原是常佩娘家的事情,若是尋常,她怎麼也不能插手,可司徒宛與她親近,不好就這麼放下她走開。她想一想,牽著司徒宛的手往上房而去。
果然常家霸道,竟派了幾個粗壯婆子在外面,裴玉嬌不解,一家人到底是為什麼啊?司徒宛可是常佩的女兒啊,母親暈倒,不讓女兒去看,這是什麼道理?她低聲問:「宛兒,真是你祖母做的呀?怎麼可能?」那是祖母啊,太夫人對她就好得無以復加。
司徒宛道:「那是我繼祖母,祖母一早去世了,那二姨,三姨也不是祖母生的。」
原來如此!
不是親生的,所以才會欺負人,裴玉嬌眉頭皺起來,徑直走到上房門口,管事嬤嬤見到她,忙道:「見過王妃娘娘。」
裴玉嬌道:「你既是大管事,怎麼任由常家人胡來?你看看,宛兒都哭成什麼樣了,還不帶她去見二嫂!」
「娘娘有所不知。」管事嬤嬤歎口氣,「這常家老太太以蠻橫著稱,如今娘娘暈倒,奴婢總不能使人與常家下人打起來罷?沒奈何只能忍一忍,等太醫與娘娘看病,等娘娘醒了,自然以娘娘馬首是瞻的。」
原是不敢私做主張,裴玉嬌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只感覺到手掌心裡那小手的冰涼,她大踏步又往正門而去,幾個婆子忙攔住,管事嬤嬤道:「那是楚王妃娘娘,你們還不退下!」她一個奴婢不敢對抗常家,可心裡難免有氣,如今看裴玉嬌願意出面,她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厲聲道,「縣主請了娘娘來做客的,你們什麼東西,還敢攔人?」
聽到聲響,屋裡頭走出來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生得妖嬈,撫一撫頭髮道:「哪個來驚動我大姐休息呢?」
司徒宛看見她,惱恨的與裴玉嬌道:「那是我二姨!」
常佩暈倒,作為家人原是該很著急的,可這姑娘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在擔心,裴玉嬌對這種人自是厭惡,冷冷道:「我來看二嫂,你且叫這些人退下去。」
「你是誰?」那姑娘見她清麗無雙,挑眉詢問。
「我乃楚王妃,你又是誰?若不是誥命夫人,該當對我行禮呢!」裴玉嬌難得發威一次。
司徒宛在身後叫道:「二姨,你還不跪下來行禮,那是我七嬸嬸楚王妃!」
常二姑娘臉色一變,暗道王妃就是王妃,這也不過是個年輕女子,才見面就能對她發號施令,難怪誰都想爭這個位置,只可惜當年自己年幼,叫大姐常佩得了這好運道,做了周王妃,她們常家別的姑娘當然便不能再做王妃了。幸好常佩身子弱,總算要死了,等她一死,自己便是那繼王妃,享盡榮華富貴,或者再督促下司徒裕,未必就不能再往上走。
誰料今日過來,母親問起,常佩竟然一口回絕,母親豈不惱怒,辛苦養大的女兒,連這點回報都不給,便說了幾句重話,常佩便暈倒了。
常二姑娘撇撇嘴兒,就這等身子還能撐幾日?憑她這花容月貌不信姐夫看不上,到時還不是風光?眼下見到這楚王妃,便先忍下,以後還叫她二嫂呢,她蹲下身,微微一福:「見過楚王妃娘娘,我大姐正暈著,見不了客人,恐是娘娘要白走一趟呢。」
裴玉嬌道:「暈不暈,我都得看一眼再走。」
她又往前踏一步。
無人敢阻攔,常老夫人這時領著另外一個姑娘出來,說道:「原是娘娘駕到,真是怠慢了,委實因我這女兒的病……」常老夫人拿袖子擦拭眼淚,「不能好好招待娘娘,或者等她醒了,再親自道歉。」又看向司徒宛,「你這孩子到底小不懂事兒,我是怕你過了病氣才不讓你進來,你可是我心肝寶貝兒啊,到時也病了如何是好?」
比起常二姑娘的作風,常老夫人可是圓滑多了,司徒宛的小手緊緊握住了裴玉嬌的手指。
只可惜裴玉嬌也是一根筋,未必懂得什麼知進退,司徒宛信任她,請她來,常佩也有相托之意,她今日來了,便一定得見到常佩,裴玉嬌道:「不用道歉,你只消讓我看看二嫂就行,等她醒了,我自然會走的。」
常老夫人有些惱火,本來她就被常佩的固執弄得極為頭疼,本來極好一樁事,常佩去了,理當該她妹妹替上,也是司徒宛的姨母,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嗎?偏生常佩不肯,現在又來一個攪局的,她怕常佩到時醒了,做下重大決定,她沒法挽回,當然要阻止裴玉嬌。
常老夫人壓下火氣,歎口氣道:「娘娘的身子也是極為金貴的,我這女兒纏綿病榻,便是屋裡都滿是病氣,如今更是重了,不凡請娘娘在次間稍等可好?」
心裡想著,這樣年輕的女子,便坐在那邊等,若是常佩一直不醒,她還不是等等就走了?
可裴玉嬌仍不肯:「我身體好得很,不怕沾染病氣,我要看我二嫂。」
她拉著司徒宛就往裡面走。
幾次都溫聲軟語了,常老夫人本來性子也不是軟和的,當下聲音拔高了一些:「娘娘,我老婆子原是敬你王妃身份,可我常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如今我女兒身染重病,娘娘趁人之危非得闖王府,委實有些說不過去罷?」
她竟然命人攔住。
裴玉嬌看她三番四次故意阻攔,也是難得的惱怒,怎麼有這種人?女兒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叫她安生,她又不是洪水猛獸,為何不讓她看,不是有鬼才怪呢!她道:「素和!」
素和聽令,欺身上前,也不見她怎麼動手的,只是瞬間,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全都七零八落的倒在了地上。
常老夫人與兩個女兒目瞪口呆,裴玉嬌誇讚的看了一眼素和,攜著司徒宛的手大踏步走入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