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聲音輕輕的,夾帶著痛楚。
裴玉嬌忙蹲在他旁邊,卷起袖子看。
可她一動,他就皺眉,黑若深潭般的眼眸盯著她,讓她十分心虛,她頭越發低了,輕聲道:「我不是故意的……」她沒有想到會刺中他,只以為他見到匕首,總會躲開,那麼自己就能趁機逃跑。
司徒修冷哼一聲:「你可知這是大罪?」
刺傷王爺,非同小可,裴玉嬌自然不願承認,她緊緊抿著嘴,動作更輕柔了,把他的衣袖卷到胳膊上。
一道大約幾寸來許的傷口橫亙在眼前,鮮血正從裡面溢出來。
她心頭一顫,囁嚅道:「是不是該請大夫。」
「請了,誰都會知道是你傷的。」司徒修淡淡道,「我懷裡有金瘡藥。」
是讓她拿。
她遲疑,往前瞧一眼,馬毅早就識趣的隱在了樹後,人影兒都不見,她又看看竹苓,神態間很是猶豫。可剛才反擊卻乾脆,出乎他意料,如今瞻前顧後的,司徒修壓抑住心裡一股邪火:「你想讓本王流血致死?」
想必他也不肯讓竹苓代她的,裴玉嬌只得將手探入他懷裡。
夏日酷熱,穿得單薄,他除了外面一件直袍,就只剩下貼身的中衣,隔著那層細棉,她能碰到他堅硬的胸膛,臉兒瞬間就漲紅了,好像還未盛放的嬌豔花蕾,司徒修垂眸瞧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嘴角兒忍不住揚起來。
傷了他,自然得付出些代價。
她忍著快速的心跳,在他懷裡尋了一會兒,還是沒發現金瘡藥,抬起頭問:「怎麼沒有呢?」
兩個人離得近,她唇間呼吸輕輕拂到他臉上,他目光落於她紅潤的唇,險些又要低下頭。可真這樣,恐又要嚇到她,再刺他一下怎麼辦好,司徒修也不想挨兩次刀,他眸光一轉,將頭靠在杏樹上:「唔,可能本王記錯了。」
語氣淡淡,姿態優雅,甚至還有些慵懶,這傷於他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年幼時就學武,摸爬滾打,什麼小傷沒有試過?
裴玉嬌有些生氣,抽出手來。
見她嘴兒都撅了,想斥責他又不敢,司徒修嘴角輕挑,從腰間取了金瘡藥給她,吩咐道:「先擦乾淨,再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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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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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自己傷的,給他處理好,即刻就走。
她拿帕子給他輕輕擦拭,血流得會兒,漸漸少了,她道:「我要上藥了。」
他嗯了一聲。
「可能會疼。」良藥苦口,金瘡藥也一樣,抹上去的時候會帶來刺痛。
他道:「那你慢些。」
她蹲著不舒服,乾脆也坐在了地上,淺白色裙子攤開來,像朵蒲公英。她握住他胳膊,將金瘡藥一點一點往上面倒,怕不均勻,又用指尖慢慢抹勻了,陽光落在她臉上,他能看見細細的絨毛,她的神情寧靜又柔和,把這夏日的熱氣也驅散了。
只這藥雖然功效好,卻很烈,他手臂有些輕微的顫動。
裴玉嬌感覺到了,知道他還是有些疼,忍不住問:「你怎麼不躲呢?」
以他的武功,要躲開輕而易舉。
司徒修看著她從黑髮裡露出來的小巧耳朵,淡淡道:「你既然那麼恨本王,給你刺一下也無甚。」
「我不恨……」裴玉嬌脫口而出,「我何時恨你了?」
她不曾恨過他。
她對他只是怕,也有些怨,因他上輩子對她嚴苛,可她心裡知道,若不是如此,也沒有今日的自己,她從不曾恨他的。
司徒修嘴角翹了翹:「不恨,那你還傷本王?本王手上若留了疤,可是你負責?」
裴玉嬌手一頓,皺眉道:「這傷不重,肯定會好的。」
「你又欠了本王一個人情。」司徒修身子略前傾,「上回在明光寺,你已經欠了一次,你說,該怎麼還?」
他離的很近,熱熱的呼吸落在她耳朵上。
她的心怦怦直跳,支吾道:「你想我怎麼還?」
他輕聲一笑。
那笑容璦昧,她都不敢側頭看他,動作卻忍不住加快了。
他哼了聲。
知道又弄疼他,裴玉嬌不得不又再度放慢,可身邊坐著他,某種情緒像海浪一樣襲來,她感覺自己快要被淹沒了,險些透不過氣,忍不住道:「王爺,你離遠一些,你擋住光了,我看不清。」
他往右挪了挪,稍許空出一些地方,她又覺得輕鬆了點兒。
終於把藥都塗好了,她露出欣喜之色,把他袖子放下來:「好了,王爺。」
小兔子事情做完,又要逃走。
司徒修道:「你晚上再來給本王抹藥,這藥一天用兩回。」
她眼睛瞪大了,氣道:「你不是有隨從的?」
「又不是他們傷得。」司徒修道,「你若不來,本王只得告知父皇了,裴家大姑娘行刺本王……」
「好,我來。」裴玉嬌咬牙切齒。
司徒修笑道:「這才乖。」又想起件事,「曹國公府在此可有莊子?你們家與他們家原是交好的罷?」
往前他們來莊上玩,她是沒聽說過周家在這兒有,好像他們的莊子在陵縣,裴玉嬌道:「應該是沒有的,你怎麼會問這個?」
「本王剛才看見周繹了。」
「是嗎?」裴玉嬌怔了怔,她原先以為周繹是好人,可最後才發現自己猜錯了,周繹辜負妹妹,根本是無情無義,今兒怎麼還來雲縣呢?她可是記得,那天在城門,周繹借著自己副指揮使的身份,還想為難他們家,莫非又打什麼壞主意不成?
她眉頭皺了起來。
司徒修道:「本王瞧他有些鬼鬼祟祟,一早使人盯梢,若有不軌,本王自當告訴你。」
這事兒倒做得好,裴玉嬌沖他一笑:「謝謝王爺。」
司徒修唔了聲:「你且先回去罷,記得晚上酉時再來。」
裴玉嬌一喜後又一怒:「到底要幾日才好呢?」
「看情況。」
見他實在太無恥了,裴玉嬌一跺腳,轉身走了。
主僕倆回去院子,丁香看到她們,輕聲問竹苓:「到底何事呀?」
竹苓不知怎麼說:「一言難盡。」
憑她的腦子是不明白這二人在做什麼,只知道自家姑娘恐是不能招婿了,早晚得做王妃,不然他一個王爺能叫她傷了?可現在不止傷了,姑娘還給他抹藥,兩個人那樣親密,雖然有些爭吵,可委實不同尋常。
裴玉嬌將將在屋裡歇息了一刻鐘,便聽說裴應鴻他們來了。
她笑著走出去,結果到得客堂,看到兩兄弟後面竟然還有一人,正是徐涵。
未來的妹夫。
她笑容又收斂了,今兒真不順利,一會兒遇到司徒修,一會兒遇到徐涵,聽說周繹還來了,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裴應鴻聲音開朗:「真羡慕你們,咱們在京都天天念書,練功夫,你們倒好,逍遙自在!這莊上多舒服啊,真涼爽,四處都通風呢。」他也認識莊頭,叫道,「還不把好吃的端來,另加一壺酒。」
莊頭笑著吩咐去了。
裴玉畫哼了聲道:「只怪你們是男兒,咱們女兒家啊,生來就該舒舒服服的。」
「等你嫁了人再說罷。」裴應鴻嘖嘖兩聲,「看看母親就知道了,哪裡還有空來莊上呢?不過,你何時嫁還未知,恐無人吃得消。」
裴玉畫氣得要去打他。
裴玉英斥責道:「別胡說,哪有哥哥這樣說妹妹的?三妹,一早已有人提親了。」
「又沒有外人在。」裴應鴻斜睨徐涵一眼,「你說是不是啊,徐公子?」
裴玉英的臉一下紅了。
莊上的下人陸續把飯菜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兄妹幾個聚在一起說笑,徐涵生性冷淡,不太參與,只目光卻不離開裴玉英,母親體貼裴家,看裴玉嬌還未嫁人,或者招婿,故而不曾與他們商量吉日,但大抵今年,她必是要嫁給自己的。
然而明知如此,他仍是想她的緊,聽說裴家姑娘去了雲縣,他這日便也前往,只為瞧瞧她,好解一些相思。只現在看到了,卻發現相思更甚,因看得見碰不著,他只能壓抑著心頭的渴望。
故而他瞧上去仍是謙謙君子,並無一絲的唐突。
裴玉英偶與他目光對上,卻能發現其中的情誼,淡淡的好像夏日的風,從心頭掠過去,她也不由生了幾分甜蜜。
終究是要過一輩子的人,雖然還不曾交出心,可她對徐涵是挺滿意的。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有個小廝走進來,與裴玉英說了幾句話,交給她一封信,她走到外面屋簷下,方才把信拆開來看。
見到幾行字,龍飛鳳舞,灑脫有致,她一眼便知是誰寫得,當下秀眉就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