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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環都瞪大了眼睛,青梅機靈些,連忙去護住金惠瑞。
可衛恆打定主意不饒她,拉開青梅,又一拳要往金惠瑞的臉上揍,金惠瑞往後踉蹌著避開,沒站穩,猛地坐在地上,眼見他氣勢洶洶過來,她渾身發抖,尖聲叫道:「你是不是瘋了?你憑什麼打我?」
「到底是你瘋還是我瘋?」衛恆道,「你那兩個小廝,我讓丫環看了,樣子聲音一模一樣,真是你命他們假扮紀家小廝!你說,你是何居心?」他把她從地上拖起來,喝道,「你這個瘋婆子,竟然這樣害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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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蓮那樁事叫家人失望,可兩個丫環誤傳,卻是起因,衛恆也曾懷疑是不是有人陷害,然而哪裡會想到金惠瑞身上?她可是他的妻子,也是衛蓮的嫂子,要不是在門房偶然聽見有人提到那日來了金惠瑞陪房中的兩個小廝,說行蹤鬼祟,他不可能對她生出疑心。
也沒料到自己會娶了這樣一個歹毒的婦人!
一記耳光又扇上去,金惠瑞的臉瞬時腫了,她自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哪裡承受得住,只覺腦袋一陣暈眩,人事不知。
青梅大聲把院子裡的婆子都叫來,可還是讓衛恆又用力踢了兩腳,方才揚長而去。
屋裡一陣哭聲。
聽說她傷得重,駱寶櫻有些吃驚,因衛恆平日裡瞧著斯斯文文的,不像會打人的樣子,還打的那麼狠,她心想就算金惠瑞做錯了,應該立時休掉才是,何必要動手?這樣一來,金家那裡恐是不甘心。
沒想到動靜鬧那麼大,她皺眉道:「看來我還是失算了,而今金家曉得,只怕要找上門來,原這種是不是該安安靜靜解決才好嗎?」
理智些的人是該如此,衛琅道:「便算二哥不動,二伯母曉得,也一樣,惡有惡報,她既然能做出這種事兒就該想到後果,便算傳出去,對衛家損失不大,至多二哥得個凶名吧。別人提起來,都是說金惠瑞的錯。」
也確實如此,世人對女子總是苛刻些。
雖然金惠瑞也是心狠手辣的主,但這些時日她看在眼裡,要不是程氏與衛蓮對她百般不屑,恐她也不會恨透了她們,去報復衛蓮。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衛蓮名聲壞了對她又有何好處?大約她也是不在乎了罷,才會使出這種手段。
衛老爺子得知這事兒,把衛恆叫去狠狠訓斥了一通,程氏卻替他辯解:「要不是那踐人使毒計,恆兒不會打人,兒媳覺得還打輕了,這等人,連小姑子都害,打死了才好呢,一點不冤枉!」
「你給我閉嘴!」衛老爺子大喝道,「蓮兒自己沒個廉恥,非得上當,怪得了誰?你這做母親的,一是沒教好兒子,娶個不三不四的妻子,二是沒教好女兒,咱們衛家能出了這種姑娘,你還有臉開口?」想到上回,甚至還利用婆子要栽贓嫁禍三房不尊長輩,他早憋了一口氣,把程氏訓得狗血噴頭,「你這當娘的,最是需要反省,人說賢妻良母,你有哪樣做好了?」
程氏被罵得蒙了,朝衛春帆看,衛春帆怎麼幫他,老爺子這會兒發火,他也不敢插嘴。
程氏就哭起來。
衛老夫人歎口氣:「老爺算了,恆兒也是一時衝動,畢竟他疼蓮兒,我看是不是使人去金家說一聲……省得由別人的口說出去,只怕誤會更重,這件事兒還是趁早解決罷。」
「也只能如此。」衛老爺子與范氏道,「不若你去一趟。」
二房沒個能拿出手的,他們二老是長輩,還得替衛家留些臉,至於三房,除了何氏都是晚輩,只能大房去了。
范氏猶豫片刻道:「金夫人定會追究……」
「追究什麼?」衛春堂沉聲道,「他們家女兒設計陷害蓮兒,不說蓮兒錯不錯,那份歹毒心腸要洩露出去,看他們金家的臉往哪裡擱!你到了金家,也不用道歉,請求什麼,只把事實說了便是。」
駱寶櫻心想,大伯父還是偏袒二房的,到底是親兄弟,不過金惠瑞這錯板上釘釘,委實難以翻盤,就算金夫人心疼金惠瑞,為名聲考慮,或許也真會隱忍下來,畢竟就算和離了,也還要嫁人。
當然,這樣最好。
她原本就期望金惠瑞離開衛家,省得再在背地裡做什麼手腳,二房為此事也能消停一陣子。
范氏這便去金家。
過得一炷香功夫,金夫人就急匆匆來了。
看見女兒一張臉腫的不像樣,她嚎啕大哭,握住金惠瑞的手問她是不是被冤枉,金惠瑞沉默不語,兩個小廝被抓她不好否認,她只後悔自己不夠謹慎,原先做出的溫柔依順在衛恆面前竟然一點作用沒起。真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她付出那麼多精力,他也不曾相信自己。
她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悔恨!
然為時已晚,什麼都沒有了。
金夫人看她木然,更是難過,好好一個女兒被衛家折磨成了什麼樣?就算這回忍氣吞聲躲過去,她也不會放過衛家!
「現在就跟我回去吧,這衛家你不能再待了。」她道,「我已與大夫人說好,讓你和離。」
范氏為人玲瓏,一樁事講得滴水不漏,本是金惠瑞的錯,她故意美化,好讓金夫人面子上下得來,可瞧見女兒的傷,金夫人哪裡能真的平靜?也不過為遮掩,暫時壓平罷了。
金惠瑞搖搖頭:「母親先回去,我這會兒動不得,明日再搬吧。」
金夫人道:「還在不舒服?不如我請大夫看看。」
「不用了,我想靜一靜,明日我自個兒回家,母親,求您了。」金惠瑞伏在她腿上,「我而今在哪裡都一樣……」
金夫人心中悲痛,到底沒勉強她,只怕衛恆又發瘋,派了好幾個小廝護著。
到得下午,金惠瑞扶著兩個丫環從屋裡出來。
站在竹林間,她看見駱寶櫻穿著件淺碧色繡纏枝海棠花的裙衫,正坐在亭子裡,也不知與衛琅說什麼眼角眉梢都帶著笑,大約知道她要離開衛家了,心裡痛快吧?從一開始她就看穿了自己,厭惡著自己,而今總算如願!她手在青梅的肩頭微微顫抖著,心裡罵自己蠢,如何要因一時之氣對付衛蓮?衛蓮算得什麼呢?她因衛琅來到衛家,因衛琅落入湖中,也因此嫁予了衛恆。
一切都是因他!
她才有這樣慘淡的結局!
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們,又見衛琅把駱寶櫻抱在膝頭,低頭親吻她。
風吹動著輕薄的裙袍,兩人在一起,美得好似一幅畫,誰也不忍打攪。
她忽地轉過頭,眼淚落下來。
這一走,並不代表她就此忘掉了!
很快,兩家就辦了和離。
其中也不過隔了一年多的時間。
二房為此很是消沉,程氏被衛老爺子勒令反省,再也沒有露面,衛蓮遭受雙重打擊,不止在夫人面前丟盡臉面,又被金惠瑞戲弄,她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裡,至於衛恆,覺得虧欠妹妹沒有認清妻子的真面目,也頗是不悅,幾是不太說話。
倒是駱寶櫻收到一個好消息,駱寶棠不久前剛剛順利的生下了兒子。
洗三日,正當休沐,她與衛琅去唐家慶賀。
駱寶棠這會兒比原先胖了一大圈,可這氣色卻一點不差,甚至因為有兒子了,紅光滿面,駱寶櫻剛剛進去就看到唐夫人端著一大碗母雞湯過來,柔聲細語的叮囑駱寶棠快些吃。
駱寶樟一早來了,與她道:「才發現二妹的命真不錯!」
不止婆婆丈夫待她好,還頭一胎就生了兒子,瞧瞧這日子過得順風順水,雖是家裡貧寒些,可沒有糟心事啊。
這命她還不是也能有,駱寶櫻心想,是駱寶樟自己不要,不過就她這不安分的性子,真嫁到唐家,沒有駱寶棠的老實本分,只怕日子也過不好,還不定被她折騰成什麼樣子,如今嫁去章家最合適。
「我說你怎麼還沒懷上呢?」駱寶樟一戳她,「你也嫁過去幾個月了吧?」
「你更久。」駱寶櫻道,「你自己不想生?」
駱寶樟就冷笑了下,湊到她耳邊道:「我是才找到癥結,你當怎麼回事兒,那大房不想我給相公生兒子,往我那裡放麝香!要不是我與相公鬧,他還給我瞞著呢。」那死東西比她還狠,說一早就曉得了,只事情拖久一些,老爺子就更生氣,可她想早點生了安穩,把這事兒捅出來,結果大房沒好果子吃,「雖然沒指明是誰,父親也火冒三丈,一下分與咱們四間鋪子兩傾田地。」
算是給庶子撐個腰。
可她最終要的並不是什麼物產,畢竟有爵位才能徹底保住榮華。
駱寶櫻聽得心驚,暗想比起章家,衛家還真算是安寧的了,雖然二房有點兒鬧騰,可還沒有這麼陰狠呢。
同情的瞧她一眼,她道:「你小心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駱寶樟心領神會:「你也趕緊生個小子,三妹夫這不是獨子嗎,你拖什麼?」
可問題是,衛琅沒要她生啊,她急什麼?
她還在長身體呢!
兩人正說著,袁家人來了,駱寶珠一下撲到駱寶櫻懷裡:「三姐,你瞧見我那小外甥沒有啊?」
「在睡著呢,胖乎乎的,一會兒我帶你去看。」
袁氏笑:「去看罷,省得你們嘰嘰喳喳的吵得寶棠頭暈,才生完孩子就需要歇息呢,你們兩個話最多。」她是過來人,坐在牀頭,低聲叮囑駱寶棠坐月子的事情,不過瞧唐夫人這樣體貼,好似也沒有可擔心的。
「母親,哪裡算吵,我倒希望她們多待一會兒呢。」駱寶棠笑道,「我在家裡啊,婆婆相公怕鬧到我,總是不聲不響的,相公又總去衙門,我真希望你們能常來,咱們多說說話才好。」又看駱寶櫻,「三妹,你瞧著越來越漂亮了,果然衛家這書香門第養人呢。」
駱寶樟撇撇嘴兒:「我不漂亮?」
瞧她那一身珠光寶氣,駱寶棠噗嗤聲:「漂亮,漂亮。」
駱寶珠卻道:「就你這,戴得寶貝再多,也沒有三姐好看,你比什麼?」
她永遠是駱寶櫻的擁躉。
駱寶樟一推她:「是了,是了,你們兩個趕緊出去看咱們小外甥罷,省得在這裡氣我,我與二妹說說話。」她一摸肚子,「我感覺我最近大概也要有喜了,得與她取取經。」
有喜這事兒還能料想到,眾人都笑起來。
駱寶櫻與駱寶珠二人去側間看小外甥兒,這孩子聽說生下來有六斤重,當時駱寶棠也生了好幾個時辰,駱寶珠輕聲道:「二姐,你可得養胖些再懷,我記得母親生弟弟時好嚇人的,好久呢,還有二姐也是,你瞧瞧你多瘦。衛家不是吃得很好嗎,你還有小廚房了!」
可吃得太胖也恁丑了!
「你操心的事情可真多,這些我還能不知,不過尚小不急罷。」她摸摸自己的臉,「我瞧著也就十三四歲吧?」
雖然馬上要十六了。
駱寶珠沒答,卻聽到外面衛琅的笑聲,他走進來:「沒見過這麼誇自己的。」
「你怎在外面?」駱寶櫻瞪他一眼。
「我來看小外甥。」
新請來的奶娘聽到聲音,回頭瞧見一個年輕男人,粉袍玉面,風流倜儻,一時看呆了眼睛,只覺這男人不遜於女子的秀麗,卻也不失英氣,暗想這大概是少奶奶的三妹夫了,因三奶奶曾說過,她那三妹與三妹夫是天上謫仙來著,當下忙就把孩子抱給衛琅:「小少爺你快來見見你三姨父。」
駱寶櫻眉頭就一皺。
明明她們先到,偏把孩子給衛琅,足見這奶娘也是喜愛好容色的人。
衛琅笑著把孩子接過來,抱給駱寶櫻姐妹兩個看。
「瞧著真小,剛才聽二姐夫說有六斤重,可抱在手裡一點兒不覺得。」
小小的人兒被襁褓包著,只露著張臉,比巴掌還小,鼻子也小,嘴也小,就像泥巴捏出來似的,一時都覺得像假的,可只要看著不由自主心裡就覺得暖,小孩子總是人世間的希望。
駱寶櫻抿嘴一笑,垂眸看向他胳膊,說道:「你還抱得有模有樣麼。」
「那當然,我什麼不會?」衛琅將孩子搖一搖,「往後等你生了,孩子都我來抱。」
駱寶櫻噗嗤一聲,嗔道:「就會胡說,好似你不用去衙門了。」
衛琅挨近她一點,好奇問:「你說咱們的孩子以後會像誰?」
兩人說起這些,駱寶珠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暗想跟著三姐過來果然還是個錯誤,她飛快的多瞧了孩子一眼,悄悄走了,駱寶櫻回頭看去,知曉她定是又不自在,嘟嘴道:「下回我與珠珠在,你能不能別來?」
「為何?」衛琅挑眉,「你又不是她的,你是我的。」
駱寶櫻被他張口就來弄得臉紅,不過夫妻間確實比姐妹間親密,以後駱寶珠嫁人了,自然會有粘著她的相公,轉念間,她輕聲道:「你既在翰林,定是有相熟的年輕才俊,給我留意些。」
「想讓我給你妹妹選個如意郎君?」衛琅遲疑,「我是沒關係,只岳父知曉,會否怪我插手?」
那不是他衛家的事情。
駱寶櫻道:「插什麼手,只是幫著看一看,最後自然還是要父親母親看定的,是了……你可還有什麼師弟?師兄就算了,年紀太大。」說著想起看星星的那個晚上,她好奇問,「神機先生怎麼會在京都造那種東西呢?」
「我沒有師弟,至於師父,這是師父的愛好,不止有觀星的,還有火炮,甚至還有……」他打住,「師父的想法咱們未必理解,但他定是為了大梁。」
為保護大梁嗎?讓大梁更為強壯?
駱寶櫻唔一聲,不再提。
洗三過後,兩人回去,將將到二門處,只見衛老爺子急匆匆出來,神情肅穆,瞧著就是發生了大事兒,衛琅忙問:「祖父,您這是要去哪裡?莫非是入宮?」因衛老爺子不是尋常打扮,竟是穿了朝服。
衛老爺子低聲道:「剛才徐三過來說,皇上剛才……你與我一起去吧,或者太子殿下會召見你!」
徐三是宮中太監,駱寶櫻心頭一沉,便是衛老爺子沒說全,她也知曉了意思,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