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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且烏沉沉的,衛琅便起來了。
自幼就養成的習慣,讓他即便勞累,早上也絕不會遲過卯時,站在牀前穿衣,藉著微弱的晨光,他打量毫無知覺的駱寶櫻。
她睡得很香甜,大約晚上累到了,一絲也沒有受到他的影響,那樣安寧,像在做著美夢,微微翹起來的嘴唇讓他想上去親一口,不過他並沒有這麼做,束好腰帶便朝外側間走去,兩個丫環探頭探腦,猶豫著要不要喚醒少夫人。
今日衛琅的婚假已經結束,雖則他疼愛自家主子,可上次回門,老太太,夫人都叮囑過,叫少夫人好好照顧衛琅翠眸。
少夫人當時也滿口答應,結果第一日便沒有起來。
看見衛琅已走到外間,兩人忙低頭行禮。
「讓她再睡會兒。」他叮囑,「等早上拜見長輩時叫醒她。」
他面色和藹,並沒有不悅,可出於奴婢的職責,還得將主子叫醒,畢竟主子也提過幾句,紫芙道:「回少爺,少夫人昨兒……」
「沒聽見我說的?別去叫她。」衛琅臉色一沉。
兩個丫環不敢再提,既然作為相公的都不介意,那麼應是無事,藍翎頷首問道:「那少爺,您今兒早上想吃些什麼?」
話音剛落,金盞與銀台已經端著菜餚上來,銀台道:「少爺去衙門時,喜歡吃些很素淡的。」她一擺袖子,「你們下去歇著吧。」
那時剛新婚,夫婦兩個一同用早膳,那二人不太上來服侍,而今只衛琅,便不一樣了,總不能讓所有事兒都叫駱寶櫻的丫環給包圓了吧?那還要她們作甚呢?兩人在衛家待得許久,該做什麼,她們也不會退讓。
藍翎有些訕訕的退下,與紫芙去隔壁的耳房。
「那銀台口氣不小,還叫咱們歇著呢。」她不大高興,「弄得咱們還得聽她們的樣子,真是可氣。」
比起藍翎,紫芙沉著的多,淡淡道:「原本少爺就是她們服侍的,也是她們本分,咱們不用管這些,不是樂得清閒嗎?」
總不能與她們鬧起來,連累主子,畢竟那是衛家。
藍翎仍有些不服,覺得銀台有點仗勢欺人的樣子,不像金盞好說話,可也沒有反駁,翻起手邊的鞋樣子看。
衛琅用完早膳便去二門處坐轎子,正巧遇到衛恆,他身邊還跟著金惠瑞,像是怕他早起凍著,正與他穿披風,又輕聲細語叮囑,讓他在衙門忙歸忙,別誤了用飯時辰,看起來極是體貼。
出於禮貌,衛琅打招呼:「二哥,二嫂。」
衛恆點點頭:「咱們又要一同去衙門了。」
在轉角那裡,金惠瑞便已看見衛琅走過來,這會兒卻裝作才發現,在他身後看一看,驚訝道:「三弟妹沒來嗎?」
衛恆被她一說,也才注意到駱寶櫻不在,可若是妻子體貼,只怕這會兒正難捨難分呢,就像金惠瑞,那天恨不得送到大門口,便是現在,也常送他。可見這三弟妹不是個好妻子,他目光在衛琅身上掠過,暗道,莫非兩人才成親,這就鬧不和了?
衛琅道:「是我讓她不要來的,那麼早,起來也無事可做。」
「可睡個回籠覺嘛。」衛恆道,「你這樣縱容她,往後可不好收拾。」他手在金惠瑞肩頭一捏,「三弟妹還得學學你二嫂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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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她?
衛琅差些失笑,可也不好與衛恆說什麼,淡淡道:「她原該什麼樣就什麼樣,沒必要改。」
衛恆眉頭挑了挑,轉身上了轎子重生之鬼神巨星。
衛琅也不做耽擱。
金惠瑞瞧見他們一前一後走了,方才離開垂花門,只也沒有回房,逕直去了程氏那裡,程氏事忙,服侍完二老爺去衙門,便叫來管事,聽他們稟告內務事宜。
偌大一個衛家,雖是衛老夫人當家,可到底年邁,是以有一小半的事情都落在二夫人肩頭,至於三夫人,並沒有插手。當然,在大房還沒有離開京都時,多數是大夫人著手,這也是衛老爺子的意思。若樣樣都交予衛老夫人,她是續絃,恐其他兩個兒子不滿,作為父親,怎麼也得顧慮他們的心情。
見金惠瑞這時來了,程氏笑道:「坐著吧,一會兒便隨我一起去上房。」
她便乖巧的坐在旁邊,偶爾程氏有難以決斷的事情,會讓她說兩句,婆媳兩個甚是融洽。
太陽慢慢升上來時,紫芙才將駱寶櫻叫醒,她睜開眼睛,從窗口看,發現那掛在天上的鹹蛋黃,才曉得晚了,不由皺眉質問那兩人:「我昨日說,要是不見我起,你們便來叫醒我,你們當耳邊風呢?」
紫芙忙道:「回少夫人,奴婢們原是要來的,可少爺不准,說讓少夫人睡一會兒,奴婢們不敢不從。」
衛琅平時看著溫文爾雅,可下令的時候,那身上官威就出來了,比起少夫人,不知凶了多少倍,她們哪裡敢忤逆?
怕少夫人還生氣,藍翎輕聲道:「少爺這是體貼您呢,畢竟昨晚上睡得晚。」
駱寶櫻臉色一紅。
明明知曉今日要去衙門,他還不放過她,她甚至與他說了數次要早起,他充耳不聞,只曉得一個勁兒的折騰,澡都洗了兩回,她稍許動一動,才發現大腿到現在還在酸,許是被舉得久了。
難怪他早上沒臉叫她起來。
她哼道:「這回便罷了,下回你們別理會他,不然看我怎麼罰你們,記好了,只有我才是你們主子。」
藍翎委屈:「少夫人,奴婢們真不聽,少爺他,會不會……」
感覺會使人杖責她們。
駱寶櫻挑眉道:「他敢打我的人?」
那一刻,真是威風八面,可見被寵著的人最大,紫芙與藍翎暗地裡高興,連忙答應。
從院落出來,與平時差不多的時間上去請安,程氏瞧她一眼,慢悠悠道:「寶櫻,你該不會現在才起來吧?瞧瞧惠瑞,早上服侍好恆兒,已是幫我將家中瑣事都處理了,這才是為人媳婦的樣子。」
她又是算哪根蔥?駱寶櫻暗惱,心想老夫人,三夫人都沒有開口呢,她一個伯母臉還真大。
她歎口氣:「我原是要起的,可不知怎得睡得沉,丫環不懂事,說不忍心喊我,相公又是消無聲息的,我一點兒沒察覺,可不就睡晚了?」她朝老夫人,三夫人撒嬌,「祖母,母親不會怪我吧?」
本就生得漂亮,這般嬌滴滴說話,甜甜一笑,能讓人的心都化了,衛老夫人對家中各院動靜還是曉得的,知道這孫兒沒碰過女人,成親後未免有些孟浪,昨兒也睡得晚昏君養成記。倒是看駱寶櫻細皮嫩肉的,生怕她承受不住呢,哪裡會怪責?
「既然琅兒體貼,沒要你伺候,早起晚起有什麼?咱們一家子,不用這麼刻板。」
程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心想衛老夫人也是個狐妹子,當年迷得老爺子七葷八素,娶進家門,還不是沒捨得讓她早上伺候?所以她才能說這樣的話。
今這駱寶櫻也一個樣。
只衛老夫人護著,程氏不好再說,說多了,又惹到衛老爺子,她笑一笑,看著衛三夫人:「我是覺著駱家也是有規矩的,隨口說兩句罷了。」
言下之意,那是你兒媳婦,又管我何事?
衛三夫人向來沉靜,從她臉上看不出喜怒,但聞言卻招手叫駱寶櫻過來:「琅兒去衙門,你要是一個人用膳冷清,便與我一起,晚上你們再自個兒吃。」
駱寶櫻眉開眼笑,依偎著衛三夫人坐下。
原是做錯事兒,可誰也不計較,金惠瑞看著她只覺刺眼,心想這駱寶櫻到底是什麼寶,她們竟然一點兒不捨得說她?
她到底哪裡好了?
越想越是不明白。
不若金惠瑞,程氏對駱寶櫻其實沒什麼怨怒,只是瞧不上她駱家而已,眼見她們都不責備,也懶得開口,轉而說到一樁高興事兒。
「惠瑞與宜春侯是表兄妹,可嫁過來之後,還不曾相請,昨日使人去送帖子,宜春侯答覆說後日休沐來做客。」程氏笑瞇瞇道,「母親,咱們得好好款待一下了,說起來,他也是許久不曾過來,幾年了,已是長成了大小伙。」
駱寶櫻眉梢一挑,心想,弟弟竟然會答應過來?
到底是何意思?
其實金惠瑞也是抱著僥倖先發了請帖,實則留著後手,假使羅天馳不肯,她便將此事瞞著不與衛家人知道,等再過一陣子,帶衛蓮去他們家。因父親出手相請,借商議兵馬司一事,羅天馳定然會前來。
誰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金惠瑞心花怒放,覺得給自己掙了臉面,也有些意外的驚喜,羅天馳竟然記得她,還願意過來用飯呢。
可見他對她印象不錯。
見她掩飾不住的得意,駱寶櫻臉色微沉,她當然知道羅天馳那日已知曉她的意思,可弟弟的想法,她卻不清楚。
但她相信,弟弟不會讓金惠瑞願的。
且等著看罷。
衛老夫人聞言打量一眼金惠瑞,與程氏道:「既是你們二房發的帖子,這宴席便你來管,我到時與老爺說一聲。」
程氏本就是這個意圖,最好那宴席就設在他們院中,到時將女兒好好打扮,或許能得那年輕侯爺的青睞。
假使兩家結親,他們二房的將來真是不用再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