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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乾燥,微帶暖意,不是很緊,卻恰恰不能讓她逃開。
駱寶櫻只覺胸腔裡的一顆心猛地縮緊了,臉不受控制的發紅。
他怎麼這麼大膽,敢在這裡抓她的手?
這還是那個孤傲自許,目下無塵的衛三公子嗎?
她忍不住看向他,想瞧瞧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可一側過去,他俊美的臉就在眼前。英挺的眉毛,高高的鼻子,嘴角此時微微翹起,帶著三分笑,怎麼看怎麼可惡,駱寶櫻氣得拿手指掐他。
指甲差些陷進去,可他就是不鬆。
駱寶櫻不敢再掐了,怕把他掐出血。
見她突地又不動了,衛琅嘴角翹得更高,平生第一次做這樣刺激的事情,原來感覺也不錯,不過他到底不敢過分,真要把駱寶櫻惹急了,憑她的性子可能會不管不顧。他還是及時的鬆開了手,並且光明正大的提醒道:「你這會兒走會錯過,快看。」
話音剛落,駱寶櫻側過頭,只見大案上的嘉兒將一本書卷抓到了手裡,眾人都歡笑起來。
袁氏臉上笑容也更深。
下一個,他又抓了金錁子。
老太太打趣道:「往後可真要靠著嘉兒了,咱們家裡那幾個啊,都不旺財。」
眾人都笑起來。
衛琅與駱寶櫻道:「你猜我週歲抓了什麼?」
駱寶櫻好想翻個白眼,可這太難看了,她還是很注意形象的,只撇嘴兒道:「我不想知道。」
衛琅偏告訴她:「算盤。」
駱寶櫻有些驚訝,她理所當然以為像衛琅這樣的人,肯定是抓了兩手的書,可竟然有算盤,她下意識想問,他另外一個抓了什麼,可她怎麼也不可能問出口,諷刺道:「哦,那你怎麼沒去當賬房呢,瞧你兩面三刀的,去當賬房先生,定然能給鋪子掙大錢。」
這話恰巧被老太太聽見,皺眉道:「寶櫻,你怎麼同琅兒這麼說話?」
他還抓她手呢!
駱寶櫻委屈,嘴兒嘟起來,眼睛朝天上看。
那一副鬥氣的模樣著實可愛,衛琅很想去捏捏她的臉,她的手軟若無骨,她的臉看起來稍許豐盈,就像剝了殼的雞蛋,捏上去定然很有意思,可他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偷襲了,衛琅與老太太道:「姨祖母,其實是我不對,剛才惹表妹生氣。」
變相的在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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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寶櫻聽在耳朵裡,看他謙謙君子的模樣,暗道這人原來還很會演戲,怎麼以前一點不知道?是了,以前她離衛琅遠,霧裡看花,哪裡看得清,正是做了他表妹,才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過他為何就偏偏看上她呢?
駱寶櫻實在弄不明白,但她也不想弄明白,反正他喜歡她,她卻不想喜歡他。
她當著他的面,拿帕子狠狠擦了一下手,好像極為嫌棄剛才被他碰過的手指,衛琅笑著看她,並沒有動氣,一副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介意的表情。
駱寶櫻輸了,轉身就走。
手指掩在青袖中,剛才緊緊縛住的感覺揮之不去。
她這兩輩子,除開家人,就只被衛琅碰過手,一次是賽馬過後她傷到手,他替她塗藥,一次是這回,冥冥之中,好像注定她與他脫不了關係。
她秀眉微微擰了擰,走回廂房,還不曾喝口水歇息會兒,就見窗外藍翎與一個小丫頭說話,片刻之後進來道:「剛才小少爺將將抓周完,章家就送來請帖,說想請女眷們明兒去做客。」
章家?駱寶櫻一怔,遲疑道:「不會是武康伯府吧?」
「正是呢,姑娘。」藍翎將燙金帖子放在駱寶櫻手中,咬牙道,「奴婢就在想,那不是章二姑娘的家嗎?上回賽馬,她不止拿話堵姑娘,還想撞姑娘呢!」
駱寶櫻就不想去,倒不是怕章佩,而是章佩這淺腦子她實在懶得與她計較,當下站起來便去往東跨院。
袁氏還未回來,她等了陣子才看見袁氏抱著嘉兒,從小道上笑盈盈而歸。
「母親。」她迎到門口行禮。
袁氏見到她有些驚訝:「寶櫻,是有什麼要事嗎?」
「是。」駱寶櫻道,「以前有事兒瞞著母親沒有說,其實上回賽馬遭遇驚險之事,我與章家二姑娘結怨,可剛才丫環說,章家要請咱們去做客,我心想,是不是裡頭有什麼乾坤,故而來與母親說一聲。」
袁氏將嘉兒給周姑姑抱,招呼駱寶櫻坐下,先是教育了兩句:「往後有事莫瞞著家人,你一個小姑娘到底不好處理。不過章家這回相請,早前就使人在我這兒傳了話,有意結親,我還未來得及與你祖母說。」
「結親?」駱寶櫻大為驚訝,「誰?難道是大姐?」
是了,章家有個庶子!
袁氏頷首:「可不是?」她頗是欣慰,章家乃勳貴,雖說章無咎也是庶子,可論到高低,顯然是他們駱家高攀,她沒有不願的,因駱寶樟實在是個燙手山芋,好幾次她尋了合適的人家,駱寶樟都不肯,暗地裡使計破壞,而今她只想將她平安嫁出去。
也不提什麼親情了,有些人不識好壞,既然願意攀富貴,那便讓她去!總歸是個庶女,於娘家來說,真要惹出事兒,也是隨手可拋的,到時別怪她翻臉無情。
駱寶櫻就沉默下來,懷疑是不是自己思慮過多。
見她左思右想,袁氏道:「你莫擔心,我與你們一起去,只要你不離我身邊,那章二姑娘也不敢做什麼。」
「倒也不是怕,只半日時間浪費在她身上,我覺得可惜。」
瞧瞧這話說得,這姑娘是當真傲氣,袁氏笑起來:「那你是去還是不去,若不想,理由不難尋。」
「去吧,既然關乎兩家結親,我倒想去看看。」
這事兒便這麼說定了。
到得第二日,袁氏與老太太說過之後,便領著家中四位姑娘去武康伯府。
武康伯也是開國功臣,只當年被封的是侯爵,後來章家有位祖輩捲入貪墨案被斬首,而侯爵也被降級,成了伯爵,此後卻是一帆風順,那府邸裝飾的金碧輝煌,樓台亭榭,小橋流水,處處風光。
駱寶樟沿路走來,滿懷欣喜,她也是聰明人,聽聞章家相請,便想到了章無咎,因不知駱寶櫻與章家的事情,且駱家與章家又素無來往,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而一個男人做出這等事,除了要娶她,只怕也不會費這功夫,更別說袁氏瞧著她,臉上那微妙的表情了。
她心想,往後住在這樣的地方,比起貧寒人家,那是好過幾百倍,雖然章無咎是庶子,可自己也是,倒沒有誰高攀誰,她起先雖沒有嫁給他的心,然而此番計較下來,越發的合心意。
東側一處兩進院子裡,章佩描眉畫唇,母親今日送了帖子,才與她說請了駱家人,要是提早說,她怎麼也不肯,可母親說,那是章無咎的請求。
那個庶子,是蔣姨娘生下來的,她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哥哥看,憑著蔣姨娘在牀上的本事,他頗得父親疼愛,然而那疼愛怎麼也比不上大哥,章無咎不過是個在家裡討飯吃的閒人。
故而那駱家大姑娘當真嫁進來,章佩輕聲一笑,往後可是自取其辱,只這愉悅的情緒稍縱即逝,想起連皇上都不能讓羅天馳娶她,她心裡就恨駱寶櫻。
原本那日她騎著羅天馳的馬歸來,兩人有說有笑,不知多好,可偏偏就遇到了駱寶櫻,自從那天開始,羅天馳就不願意搭理她了!
只可惜,不是駱寶櫻要嫁給章無咎,不然……
她咬了咬嘴唇,換上漂亮的裙衫走出去。
花木掩映中,姑娘們坐在亭子裡,章夫人與袁氏說話,目光偶爾落在駱寶樟身上,便露出滿意的神情。
怎麼會不滿意?
她恨透了蔣姨娘,所以對章無咎也不喜歡,從來就沒有花過一分的心思去照顧他,誰想到卻也健健康康長大了。
而今娶妻,倒令她欣慰,果真是那狐狸精生得,他要娶的妻子也一模一樣,俗話說紅顏禍水,他好好的閨秀不要,將來恐是也無指望,章夫人那是正中下懷。故而當日章無咎一提,她假意勸她,心裡卻樂開了花,他堅持兩句,她立時就使人去與袁氏說,恨不得將這婚事早早定下來。
兩位夫人都有此意,言辭間極是融洽,時不時有笑聲傳出。
章佩端起花茶喝,瞄一眼駱寶櫻:「你此前尚來賽馬,其後一年便無音訊,可是借不到馬兒了?」
駱寶櫻笑一笑:「騎馬一根鞭子就夠,我要兩根金鞭子作甚呢?倒不知章姑娘可得了?」
缺的身外物永遠都不值一提,她的本事別人奪不去,一樣是拿短缺的東西刺激人,章佩比起駱寶櫻,可是差遠了。
果然她被噎得回不上話來。
雖然她又去賽馬,可有華榛的姐姐華妍在,她怎麼能得魁首,能得那金鞭呢?章佩沉下臉:「駱寶櫻,你別以為自己真了不起了!」
「這等誇讚從來都是別人口中出,我自己從不曾說,如今可不是從章姑娘嘴裡說出來了嗎?」駱寶櫻安靜的瞧著她,「今日是你們章家請咱們來做客,雖說客隨主人便,但章姑娘要挑起事端,我只怕得問問章夫人到底是何意思了?」
她說著略微站起。
真要去問母親,自己要丟盡臉面,章佩咬著嘴唇道:「算了,我不過與你玩笑幾句。」
「是嗎?」駱寶櫻輕笑幾聲,「那最好,只咱們姐妹都不是很會說玩笑話,讓章姑娘見笑。」
每一句話都被她克制,章佩只得閉上嘴巴,暗地裡卻惱火的很,朝幾個丫環婆子使眼色,只駱寶櫻一早曉得她學得那些齷齪手段,不然也不至於賽馬時要撞她,當下只拉著駱寶珠的手,根本也不去別處。
就在袁氏與章夫人眼皮子底下,章佩能做什麼?
駱寶樟瞧在眼裡,低聲道:「這章家姑娘有些意思,更叫我認清貴女的品性了。」
駱寶櫻瞧她一眼:「既如此,更該避著些。」
有提醒的意思,駱寶樟眉頭一挑。
「她與我有恩怨,恐怕對駱家姑娘都不會怎麼友好。」駱寶櫻內裡並不想管駱寶樟的婚事,只與章佩的恩怨,倒怕章佩將這算到駱寶樟的頭上。
她點到為止,駱寶樟一笑,目光環視這偌大的武康伯府,挑起嘴角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我,覺得我好高騖遠,只人這輩子總得為自己爭些什麼吧。至於將來好不好,我也擔得起,不用任何人來替我操心。」
真嫁入章家,章佩那點伎倆還不夠她看的,駱寶樟完全不怕,也不怕章夫人,曾經作為庶女,瞭解得還不夠嗎?她來到章家,只會爭取更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