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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琅正等在賀家的亭子。
因地方狹小,此地無甚風景,唯有處池塘,在陽光下泛著微微波光。
算起來,他已經有四日沒有見到駱寶櫻,她沉得住氣沒有來問駱昀的事情,不知是否仍在介意那天他拉她入懷?如今想起,好似鼻尖還有那餘味,他思來想去,今日一定要來看看她。
不多時,就見駱寶櫻從前頭走了過來。
她穿一件淺玫瑰紅的薄襖,頭上什麼首飾都沒有戴,臉上也是脂粉未沾,清清淡淡,好似春風裡的嫩柳。
沒有想像中的姍姍來遲,可見她並沒有心亂,而且也沒有打扮。
她不在意他。
有種難以言說的滋味從心底慢慢爬上,又好似小蟲不經意的啃咬,他眉頭略微挑起,拂開那不適感,微微一笑道:「三表妹。」
聲音入耳,駱寶櫻腳步一頓。
對面的年輕男人今日穿了一件青蓮色雲紋的錦袍,腰間束玉帶,左右各配著玉珮荷包,立在亭子裡,好似將這方圓都照亮了,呼吸都能為他停滯。她臉頰略微生了些熱意,那日靠在他胸口,濃郁的墨香差些熏醉她,幸好還存了一些理智,及時推開。
然而直到現在,她都不清楚,衛琅到底為何要對她如此?
可她不願多想。
曾經為他每個動作,每句話,暗自揣測他是否對自己動心,而今她不要去想了。
她現在又不想嫁給他!
徑直走到他面前,她語氣平靜的道:「三表哥,還請告知我父親在河南的事情。」
聽不出一點波瀾,小姑娘的臉也像塊石板,眉毛彎彎像柳葉,眼睛像湖水,嘴唇像花瓣,可一點不生動,都靜止在那裡冷冰冰的,衛琅對此不得不推測,駱寶櫻肯定是為上回的事情生氣了。
畢竟姑娘家重名聲,所以她才那麼對他。
見衛琅不說話,光盯著她瞧,駱寶櫻不悅道:「你不說的話,我走了。」
脾氣還是那麼大,若放在以前,衛琅斷不會乖乖接話的,然而現在他很有耐心的說起駱昀去河南的緣由:「殿下是想重用你父親,只江順曾等人不好對付,而今因一樁案子,你父親尚且脫不了身。」
「什麼案子?」駱寶櫻一驚,面上滿是關心,「父親難道不好處理?」
「貪墨案,有人指證你父親受賄。」
「這怎麼可能,爹爹才不會收別人錢財呢!」他真要如此,家裡還會那麼窮嗎?她斬釘截鐵道,「肯定是誣陷,父親是巡按,原就身負重任,這等官職,便是再貪心的人也會收斂,別說父親與江大人還有舊怨,怎會傻到將把柄送到他手裡,再讓別人捅他一刀?」
她說到激憤處,臉頰微微泛紅,堪比染了胭脂。
衛琅笑著瞧她。
這種時候,他還笑?
駱寶櫻瞪起眼睛:「你笑什麼?」
「笑你聰明,姑娘家有這等才智,委實難得。」
發了一通怒火,突然被他誇聰明,駱寶櫻怔了怔。
衛琅又道:「你稍安勿躁,想你父親也經歷過風浪,這等事情難不倒他,再者,江順曾他們狗急跳牆,便是叫你父親抓到痛腳了,才會急著來這一記。戴大人與我說了,已派人去協助你父親,想來不用多少時日,你父親定能平安而歸。」
「真的嗎?」駱寶櫻知曉官場上的事情風雲變幻,很難預測,她歪著頭道,「你能保證我父親沒事兒?」
假使不行,她還得動用下羅天馳。
他一笑:「我能保證。」
眉眼間滿是篤定。
駱寶櫻鬆了口氣,既然父親沒事兒那就好了,她朝衛琅告別:「謝謝三表哥告知這些,我走了。」
才待了一會兒,她就要離開,衛琅道:「你沒別的問我?」
問什麼?
問他為什麼要抱自己?
駱寶櫻暗自心想,她死也不問!
她嘴唇抿得緊緊的,唇不染而紅,像四月盛開的薔薇,薄薄的紅色,不是那麼鮮艷,卻意外的佑惑人,他不由得又想起那天,近在咫尺的臉,假使那時候親下去,會怎麼樣呢?他想像不出,正因為如此,那日晚上才輾轉反側,經歷了平生從不曾經歷的煩惱。
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眼見駱寶櫻一句不發,轉身就走,他伸出手再一次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應該問。」他道。
聲音輕輕的鑽入耳朵,駱寶櫻抬起眼看他,對面的男人神情很是認真,漆黑的瞳孔盯著她,像沉在水中的曜石,閃耀著奪目的光,有種灼熱感忽地從手臂傳來,她的心一下就有些慌了。
「在我家裡呢,你也敢放肆?」她壓低聲音呵斥。
可四周並沒有什麼下人,衛琅獨身前來沒帶任何奴僕,而她身後也只有藍翎跟紫芙,兩個丫環此時都微微長大了嘴,暗自心想,姑娘還說衛三公子對她沒什麼想法,看來是錯了。
不過她們並沒有驚慌,隱隱的反而替姑娘高興,衛三公子喜歡姑娘,娶了她,那姑娘可是嫁入名門望族了啊,那是天大的福分!反正衛老夫人也挺喜歡姑娘的,又與老太太有感情,這樁婚事定然能成。
兩人心有靈犀的一個都沒上來,靜觀事情發展,假使衛三公子再過分些,她們再行阻止。
整個園子都靜悄悄的,有微風吹來,將她的髮絲偶爾拂到他臉上。
衛琅看她氣得把嘴唇咬了起來,輕聲一笑道:「你真不想知道理由?」
「不想!」駱寶櫻此時已隱隱有些察覺,她突地把一只手捂在耳朵上,恨恨道,「能有什麼理由,不過是你拽的時候不小心……你快些走,不然我把這事兒告訴祖母。」
她近乎耍賴的不想聽,眉眼也跟著靈動起來,好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衛琅看她如此,好氣又好笑,起了促狹的心,更想要告訴她,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喜歡你,想娶你。」
這句話不亞於驚雷,把駱寶櫻打得頭昏腦漲。
「什麼?」她看著衛琅,「你胡說。」
暮然睜大的眼眸,洩露出了她的震驚。
她沒想到衛琅那麼直接。
可為何呢?
出於那刻突然的動心,想要親她,她還能理解,可說要娶她……
駱寶櫻簡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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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琅肯定是瘋了,她才十三好不好?
「不信?」衛琅把她拽近自己,「不信的話,咱們這就去見姨祖母。」
她再次貼上他胸口,手臂被困得牢牢的,紋絲不能動,只能徒勞的掙扎,兩個丫環要上來,衛琅道:「我與表妹事情還未談完,你們管什麼?」他語氣鎮定,胸有成竹。
是,他衛三公子出身名門,又是年輕有為的左中允,只要他來提親,只怕家里長輩都要高興壞了,怎麼可能會不答應?所以他才會單槍匹馬的見她,恐是一早就下了決定。
可他想娶,她就要嫁他嗎?
駱寶櫻怒道:「你敢去說?你說了,我嫁給你,第二天就和離。」
真會威脅人,衛琅笑起來,把手鬆開:「我不會強迫你,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
駱寶櫻下意識揉了揉手腕。
他忙道:「痛了嗎?」
「關你何事?」駱寶櫻竭力按耐住心潮翻湧,淡淡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裝出一副驕傲的樣子,有什麼用?衛琅心想,他只是不想嚇到她,不然他有得是辦法娶她,只娶個暫時不情不願的,沒有意思。
畢竟小姑娘沒有見識過幾個男人,等到成親的年紀,挑來撿去,自然會發現,他是最好的,到時候水到渠成,她也會心甘情願。
衛琅轉身走了。
駱寶櫻看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等到他徹底走遠,她走到亭中,一下坐在了石凳上。
看姑娘呆呆的,藍翎走上前,抑制不住的高興,輕聲道:「姑娘,衛三公子可是姑娘們拜菩薩都要求的良婿啊!姑娘還猶豫什麼?只要姑娘答應一聲,三公子去提親,就跟紫芙姐姐說得,那是親上加親的喜事呢!」
紫芙也是眉開眼笑。
衛三公子親自上門來表衷情,可見是有誠心的,只姑娘害羞沒有當面答應而已。
見兩個丫環好似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下,駱寶櫻更不高興了,憑什麼衛琅一說,她就要同意啊?他是香餑餑,她也不差好不好?怎得兩個丫頭胳膊肘儘是往外拐啊?
她哼了一聲:「我才不答應,這件事兒,你們也不准往外說,不然我把你們賣出去,聽到沒有!」
語氣冰冷,兩個丫環嚇一跳,完全不明白主子生哪門子的氣。
駱寶櫻站起來走了,可在風中,耳邊好似還在盤旋著他剛才說的話。
他喜歡她。
那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