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投桃報李
席雲芝覺得,夫君從南寧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動不動就愛送她東西。
先是那一包袱亮瞎她眼的珠寶,然後第二天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屋子鮮花,然後,到了下午,竟然又叫趙逸領著三四個僕役進門,一個家丁是給老太爺使喚的,另外的一個老媽子,兩個丫鬟安排給她貼身伺候的。
席雲芝心中感激,但一下子家裡多了四個人,她又覺得有些不適應,況且這家裡住的地方原本就小,現在一來,趙逸和韓峰就勢必被擠到了一間屋子裡去了,另一間便給老媽子和丫鬟住,還有一間小客房正好那名男僕可以住進去。
這麼一塞,席雲芝覺得從前只能算小的院落一下子就變得擁擠了。
晚上將這事兒跟夫君稍微提了提,沒想到夫君第二天就扔給她一張圖紙,說是擴建宅院,他連設計圖都畫好了,還問她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佈置。
席雲芝對住所的要求倒沒那麼多,只是看著這氣象恢弘的宅院,從左至右光房間就有三十二間,更別說再加上園林和水榭了,若是按照這圖紙建造起來,沒個幾萬兩銀子絕對是下不來的,席雲芝無奈,便只得冒著被夫君瞪眼的危險,硬是劃去了好些沒必要的擴建。
田里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倒是漸漸步入了正軌,由堰伯和福伯看著,也沒她什麼事兒了,正好她可以抽出時間安排房屋改建的工期。
最終,由她硬著頭皮決定了宅子的佈局,她盤算著要增加五六間房,也就是在主臥旁邊的那塊空地上多建一個小院出來,小院裡一間主臥,兩間孩子房,一間書房,一間繡房,跟老太爺住的後院比鄰而居,卻各自有圍牆,互不干涉,這樣的話建造時既不需要拆牆,也不會打擾到他們如今正常的生活。
家裡的活兒都被丫鬟和老媽子分擔了去,席雲芝只保留了做飯的事情,日子一下子就閒了下來,這日她坐在院子裡鼓搗針線,前幾日給夫君做了一件貼身穿的衫子,她想在衣角繡一朵芝蘭,眼看就要完工了,卻不料被經過院中的倩表姐看見了。
只見她站到席雲芝身後看了一會兒,便就嘖嘖嘖嘖的搖頭,席雲芝不解問道:
「怎的,我哪裡繡錯了嗎?」
倩表姐彎腰拿起席雲芝手中的衣衫,語氣有些不屑的問道:「你這花前前後後繡了好幾天了吧?」
席雲芝點頭:「嗯,五六天有了呢。我繡工不好,手腳也慢,讓表姐見笑了。」
倩表姐歎了口氣,將衣衫拋還給了席雲芝,直言不諱道:「是不怎麼樣,花葉無形又無神,顏色也土氣,真不知你娘是怎麼教你女工的。」
「……」席雲芝聽倩表姐無意提起母親,便噙著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正巧蘭表嬸來尋倩表姐,像是有什麼事似的,而倩表姐卻好像終於找到了傾訴的對象,立刻對她招了招手,搶過席雲芝手中的衣衫對蘭表嬸說道:
「蘭姨,快來看看,這就是表弟媳繡的花,看著像不像兩根雜草上開著野花?」
蘭表嬸過來接過了手,像模像樣的看了好幾遍,這才語帶不屑的說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呀?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真不知道我那啥侄子怎麼就看上這朵野花了。」
「……」
說著,便將衣衫送回了席雲芝手裡,倩表姐聽了蘭表嬸的話,掩嘴一陣偷笑,還假模假樣的安慰道:
「表弟媳你可別介意啊,蘭姨出嫁前可是京裡數一數二的繡娘,要求自然是高些的。」
席雲芝笑笑沒有說話,便低著頭兀自收拾了針線,便見蘭姨沒再理她,轉手拉著倩表姐入了房,像是有什麼話悄悄話要說。
她隱約聽見什麼『借,還』之類的字眼。
五月初,席雲芝在家收到一封請柬,說是城內最大的酒樓三日後開業,老闆特意派人來請步家的老爺,少爺和夫人入城捧場照應。
席雲芝看了看落款處,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張延。這便想明白了緣由。
席雲芝收下了請柬,卻沒能應承下那送信的夥計,因為張延不是請的她一個人,而是請的整個步家,那就不是她一個人能全權做主的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席雲芝在飯桌上將這件事說了出來,席上的幾個男人全都愣住了,步老太爺咬著筷子問道:
「孫媳婦你是說,有人請咱們一家吃飯?」
席雲芝見步承宗臉色有異,便放下了筷子,恭敬的點頭說道:「是。若是老太爺不願意去……」
「怎麼不願意!」步承宗突然急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有人請吃飯這麼好的事,自從出了京城就再也沒有了,去,一定去啊!」
他認真的神情讓飯桌上又是一陣寂靜,大家都用一種『你不至於吧』的眼神看著他老人家,使他面皮一緊,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便掩唇輕咳了兩聲,強裝鎮定:
「我是說……既然人家都誠心誠意上門來請了,我們步家也是通情達理的大家,怎麼樣都不能落了人家的臉面不是。」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你說的再多也是在掩飾』的神情,席雲芝見老爺子眼睛豎了起來,像是要發怒,她便趕忙出聲打圓場道:
「是,一切都以步家的禮數來辦。」
步老爺子這才滿意的坐下來繼續吃飯。
家裡多了丫鬟,外院的事由她們接手過去了,席雲芝便早早就回了房,拿著那件被蘭表嬸和倩表姐笑話的衣衫左看右看。
正拆著線,步覃竟然也提早入了房,見她坐在燈下發愁,見他進門,才一展笑顏,站起身迎了過來。
步覃想趁勢將之摟入懷裡親熱一番,卻被她調皮的閃躲而去,便也不糾纏,張開了雙臂,等著她來更衣。
席雲芝動作嫻熟的替步覃脫了外衫,正要去裡面的櫃子裡拿衣服,卻見步覃指著她繡藍裡的衣服說道:
「不是有現成的嗎?」
席雲芝從櫃子裡拿來了換洗衣服,對步覃平常的笑了笑:「還沒做好呢,我想在衣角繡些芝蘭花朵,好與夫君的其他衣服區分開來。」
步覃見她面帶羞色,便沒再說什麼。
兩人早早便上了鋪,看書的看書,繡花的繡花,即使沉默,兩人間的氣氛依舊平靜的讓人心甜意美。
步覃趁著翻頁的空擋看了一眼席雲芝,見她正一臉苦惱的看著那繡花發呆,不禁出聲說道:
「表嬸和那幾個表姐都是京師繡房裡練出來的手藝,平日裡就喜歡教導女工,你別理她們就是,無論你繡成什麼樣,我都會穿。」
席雲芝抬頭看著步覃,見他雖然目光盯著書頁,但手指卻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被褥上輕點,便知他實際是在安慰自己,當即笑道:
「夫君可是說真的,無論我繡成什麼樣,你都會穿?」
步覃抬頭對上了席雲芝狡黠的黑眸,不禁一愣,對自己會說出那樣的情話有些意外,卻也沒有逃避否認,點頭確定道:
「是,無論什麼樣,只要是你繡的。」
席雲芝心中甜蜜,抿唇偷笑了好一會兒,這才鄭重說道:「好,那我就繡一只小烏龜上面,嗯,或者繡一條毛毛蟲?夫君你是喜歡小烏龜還是毛毛蟲呢?」
「……」
面對席雲芝的調侃,步覃選擇沉默看著她,良久後才,默默的放下書冊,又默默的將席雲芝手中的針線放到裡牀,勾著唇角對她說道:
「你想知道是不是?」
席雲芝被他盯得背脊發涼,若是此刻她還不懂步覃是什麼意思,那她就是個棒槌,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嗯。」
步覃滿意的將她從靠枕上拉了下來,翻身壓上:
「那我們就到被子裡好好討論討論吧。」
說著席雲芝只覺頭頂一陣黑暗,步覃說到做到,將被子一掀便籠罩了兩人胡鬧的身軀,被浪起伏激烈,席雲芝不住驚呼:
「啊——不要,我不要知道了。啊——」
「……」
驚呼過後,便是一陣勾人心魄的嚶嚀,很顯然,某人才不打算放過這個難得的懲罰機會。
三日之後,步家老少應約前去張延開的新酒樓做客。
張延當了老闆,一身行頭也換了,看見席雲芝便趕忙從櫃檯後迎了上來,一個作揖就對席雲芝呼道:
「哎呀,席掌櫃來的好晚呀。」目光一掃,落在俊逸不凡的步覃身上,兩眼放光:「這位便是步先生了,久仰久仰。」
步覃大氣的回之抱拳之禮,張延便忽然轉身拍了幾下手,對著店裡的夥計們招手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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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都來見過席掌櫃。」
「……」
席雲芝看著湧來的十幾名跑堂,還有從後廚特意跑出來的三個廚子,全都圍了過來,只聽張延指著席雲芝又道:
「看清楚了,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起的席掌櫃。」
「席掌櫃好。」
眾人對席雲芝行了回禮,卻把席雲芝嚇壞了,她蹙眉對張延小聲問道:
「你搞什麼鬼?」
張延也以同樣小聲對她說道:「我張延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從前那般對我,我若不有所回報,怎麼對得起你呢?」
「……」席雲芝不解:「你待如何?」
張延讓夥計們招待步家老少四人去了樓上雅間,他卻將席雲芝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對她比了個三的手勢:「從前我七你三,現在依舊有效,還是我七,你三。你什麼都不用做,每月等著收銀子就行了。」
席雲芝驚訝的看著張延,卻見後者對她爽快的笑了笑,又挺直了腰板兒對她說道:
「當然啦,如果席掌櫃還打算開飯莊的話,那就當我沒說好了。我現在的一套都是你教的,我自問生意做不過你,也就不逞能了。甘拜下風就算了。」
席雲芝這才瞭然,原來這小子是怕她再開一間飯莊來跟他搶生意,怪不得這麼大方呢。
搖了搖頭,席雲芝乾脆給他吃顆定心丸:
「飯莊我是不打算開了。沒有好廚子,再好的手段也做不出生意。倒是你替我打聽著,看香羅街上有沒有什麼好的店舖,我倒想租下兩間來做做其他買賣。」
「香羅街?那條胭脂巷子,賣的儘是女人家的東西,你想賣什麼呀?」
對於張延的疑問,席雲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莫測高深的笑了笑,便就不再理他,上樓去與家人匯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