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教導
傅清流憋了好久才噗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深深的呼吸了幾個來回,才摸著鼻子對沈翕說道:
「額,你說的是……聖,聖上?」
最後兩個字實在是太尊貴了,傅清流就只是說說都覺得是褻瀆,咽了下口水定神,才敢說出來。
沈翕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勾了勾唇,然後就走到門邊,從內裡打開了門,趙三寶立刻把他的鴉青斗篷遞上來,沈翕穿好之後,便要離開,卻聽吳駿忍不住喊住他問道:
「喂沈大,你還沒說那件事之後,你該怎麼辦呢?準備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避到外頭的別院去了?」
沈翕沒有回頭,跨出了門檻,然後才說了一句:
「不用擔心,過不了幾天,他就會親自去我的別院迎我們回府的。」
「……」
眾人對沈翕這句話更是丈二摸不著頭腦了,難道他私底下做了什麼事,是他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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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被關在禪房已經有三天了,謝嫮偷偷的讓花意去瞧過,那小子從頭到尾就只是抱膝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裡,不吃飯,不睡覺,更別說是抄經書了,他就像個木頭似的,一動不動的,要不是背脊還有起伏,花意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
回來告訴謝嫮之後,謝嫮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心軟的,知道那孩子是個固執脾氣,你對他越狠,他就對自己越狠,想著那日夫君說的話,謝嫮也明白,保定的事情,不能完全怪他,但他有錯是肯定的,這個懲罰必須要有。
三天的時間,夠了。
謝嫮就帶著丹雪和花意,捧著趕緊的衣物和梳洗的用具,親自去了禪房。房門被打開,陽光射入裡頭,正對面就是那個把自己竭力縮成一團的小子。
謝嫮讓丹雪和花意出去,讓她獨自留下,丹雪怎麼都不肯,最後還是被謝嫮親自動手推了出去,把門關上她才沒辦法的。
諾達的禪房內,就只剩下謝嫮和長壽,謝嫮掃了一眼佛前的桌子上,今天送來的伙食依舊是什麼都沒動過,嘆了口氣,走到了長壽身邊,找了塊蒲團坐了下來。
從桌上拿來了梳子,伸手去抓長壽的頭髮,想替他梳頭,可是才碰到他的髮絲,就被他一手拂開,謝嫮的手被猛地一打,牽動了傷口,口中發出『嘶』的聲音,長壽趕忙抬起頭看她,見她捂著肩膀,臉上帶著痛苦,長壽的嘴動了動,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說,繼續把頭埋到了膝蓋裡面,不再去看謝嫮。
謝嫮緩過來之後,就又伸手去抓他頭髮,這一回長壽卻是沒有揮開她。謝嫮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跪在蒲團上,不甚熟練的替他把頭髮重新梳理了一遍,又仔細的用一股青綠色的髮繩編入髮辮裡,顯得精神許多。
替長壽編好了頭髮,謝嫮這才拉著他的胳膊,讓他抬起頭來。
長壽的小臉上寫著滿滿的憔悴,倔強的嘴唇緊緊抿著,謝嫮又從水盆裡擠了乾淨的棉巾過來給他擦臉,長壽想躲開,卻被謝嫮抓著胳膊,他怕自己動作大了,又讓她牽動傷口,所以也只是稍微避了避意思一下,整個過程還是很聽話的。
「好啦。」謝嫮幫他擦完了臉,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讓你在禪房反省自己的錯誤,不是讓你自己虐待自己,我要是想虐待你,還要你自己動手嗎?」
長壽對她遞來憤恨的一眼,謝嫮卻只當沒看見,繼續說道:
「我知道,是那兩個丫頭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你才那樣對她們。你的本意是懲罰她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的後果?她們是姑娘家,沒了容貌,對她們來說就是毀了一輩子,你覺得你憑什麼那麼輕易的毀了別人的一輩子呢?」
長壽臉上的怒意繼續盛行,謝嫮不去看他,而是走到了飯盆前拿起了他的飯碗,一邊夾菜到碗裡,一邊說道:
「你總是生別人的氣,覺得別人對你不好,別人欺負你,所以,你就要變本加厲的還給他們,我承認,你有勇也有謀,普通人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你根本無法企及的對手,你該怎麼辦?不顧一切去報仇?別開玩笑了,你可能連人家的頭髮絲兒都沒碰到,就給人斬殺在千里之外了。我不是要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兩件事,一件是,量力而行;另一件是,量刑而行。那兩個丫鬟只是罵了幾句,她們對你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了嗎?她們和從前那些欺負你娘親的人不一樣,那些人把欺負付諸到了行動之上,可是這兩個丫鬟,只是犯了口舌,這樣的罪行,就算你是她們的相公,也最多就只能休了她們,也無權毀了她們啊。你懂嗎?」
「……」
長壽原本是很認真在聽謝嫮說話的,可是聽到最後那個比喻的時候,突然就皺起了眉頭,然後見謝嫮看著自己,不禁大窘,冷哼說道:
「哼,誰會娶那兩個潑婦!誰娶她們誰就倒八輩子的霉。」
謝嫮見他終於肯說話了,心中有些欣慰,果然還是夫君說得對,這小子雖然行事依舊偏激,不過總算是能聽得進人說話了。
把手裡夾了飯菜的飯碗遞到了長壽面前,用眼神示意他接下。飯菜的香味送到了一個三天沒吃飯的人面前,那佑惑又有多少人能夠抵擋呢?
長壽也只是猶豫片刻之後,也就接了過去。謝嫮又給他遞去了筷子。在他開吃的時候,謝嫮才又接著和他討論道:
「對呀,你也知道誰娶她們誰就倒八輩子的霉啊。那你幹嘛不能忍一忍,讓她們去禍害其他人呢?她們那樣的牙尖嘴利,就算是嫁了人,最後也是惹得夫君生厭,七出休妻的結果不是嗎?那個時候,不僅你的大仇得報,而且還不會因此而獲罪,這件事是在我娘那裡發生的,所以沒有人為難你,可是你想想看,如果這件事是在其他地方發生的話,別的人能容得下你這樣放肆?到時候就算他們不私下處置你,將你拉去見官,等待你的是什麼?牢底坐穿,這輩子都別出來了。為了兩個那樣不堪的人,讓你自己落得這個下場,你自己想想看,合適嗎?」
長壽聽到這裡,幾乎是把臉埋在飯碗裡頭了,用拼命吃飯來掩飾自己如今的表情。
謝嫮把他的碗拉下來,讓他好好吃飯,然後自己繼續說道:
「你用那種方法報了仇,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挺厲害?挺聰明?覺得這樣人家就會怕你了是嗎?真是個傻帽!」
「……」
長壽越聽臉色越紅,低著頭吞下一碗飯菜之後,才對謝嫮白了一眼,謝嫮拉著他的臉轉了過來,替他擦掉了臉上的米粒,長壽呆呆的看著她,突然眼眶就紅了。
被人家打,被人家罵,被人家踩在腳底下欺負的時候他沒有哭過,可是為什麼偏偏這個女人對他好的時候,他就想哭呢?
用胳膊抹掉了眼淚,長壽轉過身去,說道:
「你不用再說了!你以為自己多會安慰人嗎?我告訴你,我可不覺得!」
謝嫮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說道:「行吧,你願意怎麼想都可以。反正我把話都說完了。」
說完這句,謝嫮就往門邊走去,打開了門,正要跨出門檻,發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她猛地回身,嚇得長壽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上她,嚇得大叫:
「你幹嘛?」
謝嫮指著門檻對他說道:「這是我想問的,你幹嘛?」
長壽不明所以,這個女人不是來安慰他,順便把他帶出去的嗎?長壽心中如是想道。
可是謝嫮的一句話,完全粉碎了他的幻想,狐疑的問道:「你還想關著我?」
謝嫮跨出了門檻,不理會某人的疑惑,說道:「我不關你了。不過,你那三十遍無量心經還沒寫給我,這門就這麼開著,你要是不寫完就出來,那對不起,大門就在那裡,咱們江湖再見吧,你要是還想在這裡,那就帶著經來找我。」
「……我!你!」長壽有些崩潰,捧著頭大叫:「那你進來幹什麼呀!誰要你進來的呀!滾蛋!」
謝嫮掏掏耳朵,領著丫鬟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禪房。
長壽一時氣不過,衝出了禪房,想著這破地方老子也不想待了,可是就在衝出了兩步,站在門口,看見她走在陽光下那抹高貴優雅的背影時卻又愣住了腳步,低下頭猶豫片刻,然後才頹然的又返回了禪房。
真有她的,讓一個十歲的孩子抄經書!虧她想的出來!無量心經從頭到尾就有一百多頁,要抄三十遍,長壽好幾次都想奪門而出,可是每次都是跑到了廊下就又折了回來,從前他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就是和人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可是這些招數對那個女人根本就不管用!她簡直比從前那些所有欺負過他的人加起來都要可怕!
長壽在心裡漸漸的這樣把謝嫮定義起來。不過,年紀還小的他,暫時還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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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翕回到別院,看見謝嫮正站在一株桂花樹下仰頭觀望著什麼,走過去在她耳邊吹了一口熱氣,嚇了謝嫮一跳,回頭看是他,不禁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
正好將手送到了沈翕手裡,被人家抓著不放了。
謝嫮大窘,周圍的丫鬟們全都低下了頭,這對主子最近真是越來越不顧及場合秀恩愛了,謝嫮紅著臉抽回手,說道:「討厭。」
沈翕也不介意,先前抓了抓她的手,覺得有些涼,就張開自己的鴉青披風,將她裹入了懷裡,對她問道:
「在看什麼呢?」
謝嫮指了指桂樹,說道:「沒什麼,就是看見兩只小蟲子貼在一起採花蜜,覺得好玩兒。」
沈翕也抬頭看了看,然後便笑了,在謝嫮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謝嫮的臉頓時就變得更紅了,忍不住發笑:「討厭!人家,人家不是說這個,是,是真的覺得好玩兒。誰,誰知道它們是在……」
沈翕見她羞赧,也是開懷,摟著她往屋裡走去。男女主人相攜進了屋,丫鬟們也就心知肚明自動散開了,這是伺候這對主子時間長了之後,所有丫鬟都知道的規矩。
進了屋之後,沈翕自動去換衣服,因為謝嫮的肩膀傷著了,不能替他服務,而他在她的寵溺之下,如今也是除了她之外,不願假手他人,有些事情,他寧願自己做掉了,都不願喊丫鬟進來。
「外頭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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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嫮雖然不能替他換衣服,不過倒倒茶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到的。等到沈翕從屏風後頭出來,換了一身墨竹紋的居家常服,秀頎如松的模樣,無論看多少回謝嫮都覺得不膩。
沈翕見她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不僅不介意,還是十分受用,接過了謝嫮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後,才說道:
「處理的差不多了。」
「那我們今後就一直住在這個別院嗎?這樣也不錯,獨門獨院,沒那麼多規矩。雖然滄瀾苑也沒規矩,不過總沒有這裡舒坦。」
謝嫮在他身旁站定,兩只手輕柔的搭在他的肩上,她的手如今只要不舉高,尋常動作倒是沒什麼了,就是稍微用一點力,也不會覺得疼,大夫也建議她經常活動活動。
沈翕回頭看了看她,說道:「你喜歡這裡嗎?」
謝嫮連連點頭:「喜歡啊。」
沈翕看了她一會兒後,才說道:「那今後我們有空了,就來住一段時間好了。」
「嗯?」聽到這裡,謝嫮終於意識到不對了,問道:「夫君的意思是,我們還能回國公府嗎?可是你不是和國公已經……」
沈燁都派了殺手來了,那不等同於決裂嘛。就這形勢,沈燁怎麼可能容他們回到國公府呢?
「那只是暗地裡,表面上他還是要維持父慈子孝的。」沈翕拉過謝嫮,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親自量一量她最近有沒有稍微重一些,測量結果是——好像重了那麼一點點,手放到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輕柔的撫了撫,又說道:
「咱們不僅能回去,而且還要是國公爺親自來請咱們回去。」
沈翕對謝嫮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讓謝嫮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瞳眸勾的沈翕一個把持不住就按著她的後腦,親了上去。
一番胡鬧之後,謝嫮倒是身子如水般癱軟在沈翕懷裡,只等著他像平時那樣,把自己抱到牀鋪上去,可是這一回沈翕卻是自己停下了,拍著謝嫮的臀部讓她起身,自己則坐在凳子上平復了很久,才把起頭的欲望給壓了下去,謝嫮湊上去,柔聲似水的喊了一聲:
「夫君……」
自從知道她懷孕之後,夫君就一直沒有碰過她,從前兩人那樣黏膩,幾乎夜夜都會纏綿,可是這都多少天了,夫君每次回來就只是和她說話,最多也就是親親,然後就像剛才那樣停了下來。
一次兩次她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次數多了,就連謝嫮都覺得不過癮了。
沈翕無奈的站起來,摟著她,在她耳邊說道:「現在不行。懷孕前三個月都不穩定,尤其你還受傷,乖,不動了,你再動的話,我可真不能保證了啊。」
謝嫮委屈的看著沈翕,眼中似乎水汪汪的盛著濃濃的霧氣,沈翕又在她唇上親了兩口,也只敢輕輕的一啄就放開,再不敢像從前那樣,動輒就把她吻得透不過氣來了,那樣的話,她的熱情倒是挑起來了,可他就難受了!
「我懷孕要十個月,那咱們是不是十個月都……」謝嫮羞怯的不敢再說下去。
不過沈翕也能聽懂她的意思,笑著撫了撫她桃花般的面頰,說道:
「等你過了四個月,肩膀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咱們也不是不能……到時候只要稍微輕一點,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沈翕說完這些之後,謝嫮的臉已經紅的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