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蘇棠關上了實驗室的門，和姜遲兩人準備打傘回去的時候，姜遲突然說了一聲，“包子，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就滿十八了。”
蘇棠腳下的步子一頓，她輕嗯了一聲，“我知道的。”不久前翟璐就跟她說過姜遲生日的事情。姜遲的生日恰好在聖誕夜，而她不久前才剛承諾過他，以後會陪他過每一個生日。所以在知道他的生日日期之後，她就已經在開始準備送他的生日禮物了。
因為姜遲身高腿長，蘇棠打傘會碰到他的頭，所以一到實驗室外面，姜遲就主動接過了傘。這一場秋雨，來勢洶洶，雨滴砸在地上，濺起了一圈不小的水花。秋風吹在臉上，帶來一陣涼意。姜遲不動聲色地走在蘇棠的左前方，為她擋去了一些飄來的雨。
蘇棠這一把粉嫩嫩的折疊傘空間並不大，平時她一個人撐傘倒還好，傘下擠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姜遲，一下子就顯得擁擠異常了。蘇棠想了想，還是伸手，揪住了姜遲撐傘的那只手的衣襟，讓兩人靠的更近一些。但是等到他們走到教室的時候，姜遲的半邊肩膀還是都濕透了，就連他的臉上也有雨水在淌下來，而蘇棠只濕了褲腿，身上可以說是非常清爽，都沒有沾到多少雨滴。
蘇棠一想，就猜到姜遲可能將傘全往她這邊傾斜了，而他自己那邊根本沒怎麼撐住。她拿出紙巾想要讓姜遲給自己擦擦，但是姜遲直接把臉湊到了她的面前。兩人站在門口的窗戶邊，裡面的人看不到，但是窗邊坐著的人還是極有可能看到的。
“你的手呢？”蘇棠臉上浮起一抹羞惱。
“你看，不是拿著傘麼。”說著，姜遲還不忘抬了抬他拿著粉色折疊傘的那只手。但是他另一只手依舊隨意地插在褲袋中。
蘇棠怎麼都沒想到，姜遲越來越沒臉沒皮了。她手上的紙巾姜遲完全沒有接過的意圖。現在走廊上沒什麼人，但是再過三四分鐘，午休時間就結束了，到時候若是有人看到……蘇棠實在是拿姜遲沒有辦法，她抿抿唇，抽出一張紙巾，抬手，仔細地把姜遲臉上的水珠都擦乾淨了，姜遲閉眼，乖乖地讓她擦去他眼瞼上的水珠。姜遲閉眼的時候，身上張揚的氣勢盡斂，看上去像是一個安靜的帥氣少年。但是只有蘇棠知道，真實的他又壞又暖。讓人無從抵抗。
擦完姜遲的臉後，蘇棠不由分說抽出姜遲插袋的那只手，然後把整包紙巾都塞進他那只手上。
耳邊傳來姜遲低低沉沉的笑聲。
蘇棠抿抿唇，沒再搭理他，她進教室的時候，發現坐在窗邊的女生正神情複雜地盯著她和姜遲，被人看到她和姜遲的互動，她心下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下午的自習課上，班長來給蘇棠傳話，說班主任找她。
蘇棠放下了手中的筆，抬頭對班長說，“知道了。”
前座的翟璐聞言回過頭來笑嘻嘻的說，“哎，是不是又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了？”蘇棠上一次去班主任辦公室就是因為開學典禮上作為學生代表講話的事情，現在這一次班主任找人，翟璐第一時間想到也是類似這種的大好事。
翟璐突然想到了什麼，張大了嘴，用一種十足驚訝的語氣說，“是不是校慶的事情啊？該不會是讓你做女主持吧？”
這時候淩琅也跟著湊過了頭來，“挖槽，非常有可能哎。”
蘇棠沒有加入到他們的話題中，她將做的習題冊合上，站起來的時候發現了班長的欲言又止。蘇棠的心頭不禁劃過一抹疑惑，她走到教室外的時候，班長也跟了出來。
他猶猶豫豫地喊住了蘇棠。
蘇棠轉頭看向班長。但是他一時沒有繼續說下去。自從班長上一次告白失敗之後，這還是他和蘇棠第一次說話。他歎了一口氣，還是提醒道，“等會班主任那，你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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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的心不由得一咯噔。她抿抿唇，說，“知道了，班長，謝謝你。”
蘇棠到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裡沒幾個老師，估計都在上課。她走到班主任的辦公桌前的時候，沈根才發現她過來了，然後他手朝身邊的凳子一指，“來，坐。”
蘇棠這才發現，沈根這一次連位置都幫她準備好了，甚至還給她準備了溫水。蘇棠剛一坐下，沈根就把水杯遞到她的跟前，看上去像是要準備長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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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抿了一口溫水，沈根才開始這一次的談話。
他先是對她這一次的一模成績做出了肯定，並進行了鼓勵，希望她接下去的日子能夠再接再厲，再創佳績。畢竟作為十六班的學生，她是唯一一個可以媲美實驗班學生的存在，所以沈根給予了她極大的期望。說完這些之後，他拿起批閱練習冊用的紅色水筆，用筆背在桌上輕敲了幾下，眉頭緊蹙，似是在斟酌用語。
蘇棠知道，今天的重頭戲馬上就要來了。
沈根手上的水筆敲擊了桌面不少次之後，他才開口說，“蘇棠，你是一個好學生，這是毋庸置疑的，老師對你有很高的期望，而之前的三次考試，你也不曾讓人失望過。”說完，沈根看向蘇棠的目光中滿是讚賞與鼓勵。
蘇棠輕嗯了一聲。
沈根緩了幾秒，才繼續說，“每個人在什麼年齡段，就該做怎樣的事情。而現階段，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然後考一個好大學。你說是不是？”
蘇棠點了點頭。
沈根歎了口氣，“當然，考大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有些同學，即便他成績不好，但是他可以選擇直接出國，也可以從軍，選擇的餘地有很多，將來依舊可以過得很好。但是有些同學，選擇的餘地就少了很多，考大學，拿一個好的文憑，是最好的出路。我知道你很聰明，你聽得懂老師的意思。”
蘇棠聽完沈根的這一段話之後，她的一顆心不由得沉沉下墜，彷彿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讓她看不到一丁點光。
她聽出了班主任的言外之意。
一瞬間，就聽出來了。
他前面的有些同學指的是姜遲。而後面的有些同學，指的就是她。
姜遲背後的家族，就是他最大的保障。即便他成績不好，但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因為他的選擇餘地很多。
而她，一個孤女，只是寄住在姜家而已，事實上，她沒有任何的倚仗。
蘇棠知道沈根說得對，正因為她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相，她無力反駁，這才讓她更加的難過。
“有同學反應，你和……的一些行為，已經對她們的學習造成了嚴重的干擾，並且嚴重地影響了校風校紀。”
蘇棠心，一下子想被針刺到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疼。
看到蘇棠的反應，沈根也不忍心說更多了，他沒有點明更多的事情，只是在這一次談話的最後說，“老師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什麼才是對你而言最重要的。”
蘇棠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她整個人還是發飄的。剛才明明班主任沒有說什麼重話，但是他說的一番話，彷彿一顆巨石一般，此刻依舊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她知道，應該是有人在班主任面前說了些什麼。而說的話題，極有可能是她和姜遲早戀了，並且影響到了別人。
她知道，她現在並沒有早戀。但是她和姜遲兩人的關係……估計在很多人眼裡都是同學之上了吧。
蘇棠到教室的時候，自習課已經過半。她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翟璐就急不可耐地轉過頭來了，她咋咋呼呼地說，“蘇棠，老班喊你去做什麼呀？是不是校慶女主持的事情啊？”
蘇棠搖了搖頭，她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了一旁的黑色水筆，翻開剛才合上的練習冊，準備繼續做題。但是她握著黑色水筆的那只手卻克制不住地在顫抖。
翟璐還在嘰裡咕嚕地說，“不是女主持的事情，那會是什麼事情啊？”說完這一句，翟璐遲遲沒有等到蘇棠的回應，她看了一眼蘇棠，這時候也發現她的不對勁了。
翟璐貓著身子，兩步走到淩琅的身邊，用力地搖了搖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淩琅，輕聲喊，“喂，你醒醒啊。”
淩琅迷迷糊糊地睜開一只眼，口氣模糊不清地說，“怎麼了啊？”
翟璐俯身在淩琅耳邊小心翼翼地說，“蘇棠心情不好。”
聽到這句話，淩琅的瞌睡立時醒了大半，他馬上朝蘇棠望去，只見她深深地垂著頭，一頭烏黑的髮絲垂散下來，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微微顫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淩琅剛想湊上去問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朝後座的姜遲看了一眼，姜遲此時兩只胳膊隨意地放在課桌上，而他人正靠在胳膊上面，睡得正香。
淩琅剛想搖醒姜遲，就立刻被翟璐制止了，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瘋了？你要吵醒遲哥？”
淩琅翻了個白眼，理所當然地說，“當然，蘇蘇的事情，他出面更有用，比我還有用。”他這句話說完，翟璐沉默了，因為她知道他說的對。蘇棠的事，還是姜遲來問吧。
淩琅不再猶豫，他馬上推了推姜遲，姜遲從睡夢中被吵醒，忍不住蹙了蹙眉，他直起身，眸中還帶著三分剛睡醒的朦朧，看到始作俑者淩琅，他語氣不悅，“怎麼？”
淩琅也不在乎姜遲的情緒了，他心急地往蘇棠那邊努力努嘴。
姜遲馬上朝蘇棠那邊看去，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異樣。他朝淩琅問了一句，“包子怎麼了？”
淩琅搖了搖頭，輕聲嘀咕道，“我也不知道啊，聽翟璐說，她從辦公室回來就是這副樣子了。”
姜遲眸色暗了暗，他起身，幾步坐到翟璐的位置上，然後伸出手輕輕摸了一把蘇棠的臉。察覺到她的臉上沒有淚水，他心下才松了一口氣。
蘇棠側了側臉，避開了姜遲的手。姜遲立時發現了她的疏離，他眼眸一眯，用手扣住了她小巧精緻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的方向。
蘇棠垂眸，沒有看姜遲。
“包子，怎麼了？”姜遲的聲音有些沉。
“沒事。”蘇棠一開口，聲音沙啞得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姜遲蹙了蹙眉。
“真的沒事？”姜遲又問了一遍。
“嗯，真的沒事。”說完，她動了動自己的下巴，從對方的手中逃了出來。
姜遲眸色更是暗沉了幾分。
蘇棠抿唇不語。姜遲看從蘇棠這裡問不出什麼，就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他朝淩琅說，“等會你去問問那個沈峰，看他知不知道些什麼。”
沈峰是班長的名字。淩琅立時嗯了一聲。
姜遲一直盯著蘇棠的側影，眸色晦澀。他眼光瞥到一個男同學正在用釘書機把同科的試卷都一起釘起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走到這個男同學跟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男同學抬頭看到是姜遲，馬上受寵若驚地問，“遲哥，有事嗎？”
姜遲揚了揚下巴，“訂書釘有麼？”
男同學聞言忙不迭地說“有有有。”他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板訂書釘，語氣略有些討好的說，“遲哥，這一板還是新的呢，沒怎麼用過，你都拿去吧。”
姜遲也不客氣，隨手將一包都接過，口中不忘說，“謝了，下次還你。”
聽到姜遲的一句謝，男同學已經激動到身體都要顫抖，他忙擺了擺手，“不用的，遲哥，這訂書釘又不值幾個錢。”
姜遲嗯了一聲，也沒多說，直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輸入關鍵字，然後找到網上的教程，準備按照網上教的那樣做。他先是將盒子裡面的訂書釘全部都倒出來，然後一個一個掰開。接著將它們一個個的按照某種順序擺放好。
他一開始因為第一次做這些，不熟練，所以動作有點緩慢，但是他手下的動作沒多久之後就越來越熟練，訂書釘擺放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現在正在做的東西，十一根訂書釘就能做成。翟璐一直在默默觀察著蘇棠和姜遲，此時看到姜遲這一手，她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好好看啊。”她忍不住推了推蘇棠的手臂，“蘇棠，你快看遲哥啊。”
蘇棠一直垂著頭，聽到翟璐說的話，她也沒有去看姜遲。
剛才班主任的話，多多少少還是對她產生了影響。讓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和姜遲相處。
這時候，自習課的下課鈴響了。而這時，姜遲也剛好用完了所有的訂書釘。
他動了動自己略微有些酸澀的手指，將剛剛用訂書釘做好的東西全都放在一張白紙上。然後他起身，托著這張紙走到了蘇棠的跟前。
下一瞬，他直接將這張紙放在了蘇棠的跟前。
蘇棠一眼就看到了紙上擺放好的格外好看的十六朵玫瑰花。
用訂書釘做成的玫瑰花。
每一朵玫瑰都用了十一根訂書釘，造型別致，雖然材料簡單，但是依舊好看。
蘇棠想，光是把訂書釘一根一根地分開，就要用不少的時間了，更何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訂書釘全部做成玫瑰的形狀。
她的心，突然就是一顫。
姜遲他每次都會做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雖然只是些微的細節，但依舊能格外地打動人心。
她明明已經想要遠離他了。為什麼他隨意的一個舉動，就能亂了她的呼吸？
姜遲抽出白紙，將十六朵鐵玫瑰放在了蘇棠的課桌上。
每一朵，都是他的心意。
“送給你。”
蘇棠抿抿唇，小聲地說，“這些做起來很費時費力吧？”
姜遲一時沒有回話，而是站在她身邊一直垂眸看著她。
蘇棠咬唇，下了決心，“你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身邊的人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響起了姜遲獨有的低沉又動聽的嗓音。
他說，“可是我現在其他什麼事情都不想做啊。”
“我現在，只想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