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盤子中有湯汁隨著蘇棠的動作濺了出來，有一些還落在了蘇棠的衣服上。
但是此刻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管這些。
蘇棠不知道客廳裡發生了什麼事，她匆匆將盤子擱在一旁的櫃子上，然後小跑著趕去了客廳。
空曠的客廳裡，沈姨正坐在地上大喊大叫，她邊蹬著腳，邊眼淚鼻涕一起橫流地朝著姜遲控訴道，“我在你們姜家做了都快一年的保姆了，自認兢兢業業，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在什麼解釋都沒有就要辭退我，世界上都沒有這個道理的！你沒權利這麼做，我要跟姜先生說！”
姜遲神情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手裡隨意地把玩著一個打火機。
他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跟前潑婦鬧街一般哭天搶地的沈姨，嘴角甚至還掛著慵懶的笑意。
沈姨粗著嗓子，一直不停地在口中大聲重複，“我要跟姜先生說！我一定要跟姜先生說！你沒有這個權利辭退我！”
“那就去說啊。”姜遲這才將目光從打火機上移到了沈姨身上，他勾唇笑了下，隨手將手中把玩的打火機扔到了桌子上，打火機掉在桌上，發出砰的一生脆響，讓在場的其餘兩人都下意識的嚇了一跳。
姜遲帶著玩味的目光將沈姨從頭打量到了尾，彷彿對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跳樑小丑，而他，是高高在上看她表演的觀眾。
姜遲這樣赤赤果果赤果果的目光，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到了沈姨的臉上，讓她一時下不了臺來。
不過沈姨畢竟活了那麼多年，這些年在各種各樣的人家做保姆，有些人家好打交道，有些不太好打交道，早就已經練出了她的無敵厚臉皮。她這時也哭累了，畢竟年紀上去了，大喊大叫這麼久，她早就已經有些氣喘了，此時只能停下來，自己給自己臺階下，“小遲啊，沈姨有哪裡不對的地方，你跟沈姨提，沈姨改，行不？”
姜遲輕嘲了一聲，也不說行還是不行，極具穿透性的眼神盯著她，彷彿透視線一般能將她從裡到外都看個清楚明白。姜遲似笑非笑地說，“演完了？完了那就走吧。”
沈姨臉色一僵，完全沒有預料到平日裡非常好說話的小主人這時候居然這麼不留情面。平日裡，雖然她和姜遲交流不多，但是姜遲從來不會主動找她麻煩，和面對他父親時不一樣，他對她都能算得上是態度非常平和了。
但是她不清楚今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姜遲突然就說要辭退她，讓她馬上滾。
沈姨知道家裡的兩個男主人，不管大的還是小的，都是說一不二的主，既然姜遲現在說要辭退她，那肯定就是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為自己爭取一下。沈姨剛想繼續哭訴的時候，突然，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蘇棠。
蘇棠此時正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看到這樣的情況，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進也不是，退也不時，只能手足無措的看著他們。
看到蘇棠，沈姨全身的力量又像是突然回來了一樣，她猛地跳了起來，幾步跑到蘇棠跟前，牢牢拉住她的手，口中急促的催促道，“棠棠，你幫我跟小遲說說啊。”
蘇棠整個人都已經懵了，被眼前的狀況，以及被眼前的沈姨給弄懵了。
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而眼前的沈姨，讓她覺得陌生得可怕。
沈姨掐著她手腕的手勁很大，蘇棠感覺像是被鐵鉗鉗住了一般，完全無法掙脫。
“說什麼？”蘇棠滿臉茫然地問。
“他說這裡不需要我了，要把我辭退！棠棠，你幫我說一句公道話，我工作的時候矜矜業業，自認沒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
蘇棠茫然地看了一眼沈姨，再看一眼像是完全事不關己的姜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姨看到蘇棠這副樣子，心裡又氣又急，覺得對方這時候一點用都沒有，她手下的動作因為急切又加重了幾分，口中一直不停地對蘇棠說，“你說呀，你快幫我說點好話呀！”
蘇棠下意識地看向姜遲，口中道，“姜遲，沈姨她……”
姜遲卻已經沒什麼耐心聽蘇棠為沈姨說好話了。他這時候已經從沙發上站起身了，從口袋掏出了一只手機，他一遍搖晃手機，一邊看著沈姨，一字一句地說，“你再鬧，我就喊保安了。”
沈姨滿目不可置信地看著姜遲，“小遲，再怎麼說，我也在你們家做了快一年的保姆了，這一年，我自認對你的生活起居上非常的上心，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絕情？”
姜遲聞言輕嗤了一聲，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身上，“你以為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沈姨聞言，渾身一僵，整個人都看上去不太自在，她勉強笑笑說，“小遲，你說的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啊？”
“你真的想要我全部說出來？”姜遲慢悠悠地說，似笑非笑地看著沈姨。以前沈姨在家裡偷拿東西，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管，這麼些小錢他還不放在眼裡。只不過現在對方越來越過分了。
面對這樣的姜遲，沈姨一時也不知道對方到底知道多少了。
但是對方看上去，像是真的知道什麼一般。
她在心裡狠了狠心，今日看來她只能暫時屈服，灰溜溜地離開了。
但是她早晚還是會回來的。
畢竟能在這個姜家做主的還不是這個小的，而是姜鷹。
到時候她在姜鷹面前哭訴一下，就算姜遲一定要她走，又能怎麼樣？
現在先忍下也沒什麼。這麼想著，沈姨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對姜遲說，“行行行，小遲，算沈姨說不過你。既然你要我走，那我也只能走。只不過小遲，你這樣的做法真的讓沈姨寒心。”
姜遲不置可否。
沈姨在姜家的東西也不多，整理一下非常快，姜遲一直神情淡淡地雙手抱臂，看著沈姨一件一件慢慢地收拾。
沈姨最後拿著自己的行李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她非常想要留下，但是姜遲態度堅決，看上去根本沒有能夠回轉的餘地。
沈姨離開之後，蘇棠才被手腕的痛感拉回了神思。
剛才沈姨用的力太大，都在她的手腕留下了一圈紅印，估計明天就要泛青了，但是現在不是在意這個問題的時候。
別墅裡一時非常安靜，沒有人說話，空曠到讓人心悸。
今日的姜遲，讓蘇棠感到非常陌生，也有點害怕。沈姨在姜家做了一年多時間，平日裡的飯菜口味也非常合姜遲的心，但是她就這樣被趕走了，完全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
若是以後她有惹到姜遲的地方，會不會也會被毫不留情地趕走？
光這麼一想，蘇棠就覺得心慌。
不，她一定不能惹姜遲生氣。
但是想到沈姨的下場，蘇棠忍不住想要試探一番。
她看著姜遲，猶豫了幾秒，還是說，“姜遲，其實沈姨她……做的飯菜還挺好吃的，要不要……”後面的話蘇棠沒有說完就禁了聲。
因為姜遲的臉色已經徹底地陰沉了下來。
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姜遲面無表情地看著蘇棠，“你還幫她說話？”
他的語氣太嚇人，臉色也太可怕，蘇棠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雙手緊緊地扣住自己的裙子，才沒有一下子哭出來。
“你覺得我做錯了？嗯？”姜遲極具逼迫性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蘇棠的身上，讓她止不住得心慌。
蘇棠連連搖頭，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她急匆匆地解釋，“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
姜遲揚了揚眉，等著蘇棠的下文，臉色依舊陰沉。
“我就是怕姜叔叔到時候生氣，然後怪你。”
聽蘇棠這麼說，姜遲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但也只是好看了一點。
蘇棠看著眼前毫無笑意的姜遲，眼裡的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得掉了下來。
眼淚爭先恐後地從她的眼角溢出，然後順著臉龐滾落。
蘇棠一直在想她接著該怎麼辦。她之前還想，絕對不要惹姜遲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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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的她，就已經讓姜遲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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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不會也趕走她？就像趕走沈姨一樣？
這麼一想，蘇棠就忍不住抬頭，霧眼迷蒙地看著姜遲，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她不知道，她現在的這副樣子，看上去柔弱又可憐。
姜遲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氣，此刻也被她的淚水澆滅了。
面對這樣動不動就要掉金豆子的軟包子，他還能怎麼辦呢？